拓跋仁禄在南部山脉的北部边缘扎下营寨。把战马驱赶到北面地草甸上去吃草,明天开始要进行骑兵大队袭扰作战,必须让战马保持充沛体力。

在远方监视敌军行动的鹞子们纷纷回转,带来了敌军先头部队已

草原地带的情报。

就在此时,东方腾起了几道清晰明显的烟柱……

烟柱越来越粗,随着太阳渐渐落下西山。东方的天际开始出现红色的光亮,随着火光越来越明显,党项骑兵们一个个不安地向着东方凝望起来。

远方地火光冲天,拓跋仁禄的心却是越来越凉,前方的鹞子们脸色惊慌且愤怒地回报,敌军的先头斥候部队向大部分植被已经变得枯黄的草甸投掷火把,草原东部已经是一片火海。

万恶的折家联军,他们竟然纵火焚烧对于游牧民族而言意味着生命的草原!

还没等又惊又怒的阿罗王反应过来。远方地火光已经连成了一片,后续回来的鹞子们一个个面目黢黑,有的连衣袂眉毛胡子头发都被燎去,身上也多多少少带着些烧伤。

在并不强劲的东风中助威下,火场开始缓缓向西蔓延。

到晚上戌时三刻,党项骑兵的营地已经燥热无比,热浪还在一股一股自东面源源不绝地席卷而来。此时鹞子们已经完全被火场隔绝在西面,对火场东面的联军部队完全失去了侦查能力。党项士兵们的脸上纷纷流露出了惊慌绝望的神色。

作为游牧民族的一员,谁都明白这场草原大火将意味着什么。

未来的这个冬天,将是整个党项族群地噩梦。

将有无数的人在寒冷和饥饿中死去。

拓跋仁禄此刻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士兵们的心情了。这个身经百战的老人一面全神贯注留意着火场的扩展速度一面仔细计算着风力。

他手中只有不到五百人,靠这点人力要将火场和未被波及的草原隔离起来是根本不可能地。大火只需再有一个时辰便能够烧过来,这么点时间只够部队转移,根本不够在火场西面建立起一道空旷的隔离带。

阿罗王不敢等着风停下来,这是拿不准的事情,一旦风力越来越高。火场移动速度只会越来越快,一旦东南风大起,五百骑兵就算拍马狂奔也赶不过火势蔓延的速度。

只有向西撤退,退出一百到两百里地,趁着火势蔓延的速度还不算太快撤退到西面远一点的地方,动员全军奋力割草,才有可能在火势延烧过来之前建立起一个隔离带。

动作够快的话,或许这片草原还能保住一部分。否则的话,这场火只怕要一直烧到无定河边才可能停下来。

“全体上马——扔掉所有帐篷和可能造成负重地装备和物资——带着你们的刀,向西撤退——!”老人悲愤地下达了命令。

……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细封敏达望着西方已经染红了整个天际的大火,双拳紧握。身体不能遏制地颤抖着,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身体不住地在马上摇晃着,仿佛就要摔下去一般。

“师傅,这是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用左手攥着缰绳控制着战马地康石头脸色淡然地劝慰着自己的党项老师,他的眼神平静得仿佛这场即将烧掉大半个草原的大火与他毫无关系。

就在李文革当面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细封敏达当场便跳了起来,重重抽了自己这个汉人主人一记耳光,打得延州防御使忠武将军半边脸肿得像个茄子。

李文革没有发怒,也没有处置细封敏达,他只是平静地告诉细封敏达:“……这是战争,在党项人开始决定南下延州烧杀抢掠的那一刻,今天这个结果便已经注定,党项人必须为他们在延州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如果你不执行命令,我会换一个人去执行这个命令!”

那时候的李文革,一点也没有了细封敏达初见时那种温和的笑容和近乎猥琐的表情,他的眼神很安静,但却很坚定。

就象现在的康石头。

“你知道吗,会有成千上万的人会因此而饿死……其中大部分是年纪比你还小的孩子……”

细封敏达咬着牙对自己的得意弟子说道。

“……已经有很多人饿死了……”康石头依旧面无表情地道。

“延州每年都有很多这样的孩子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因为他们过冬的口粮被党项人抢走了……这不过是报应,师傅!”

“报应?”

细封敏达绝望地苦笑,一直以身为勇士而自豪的他,第一次开始对战斗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厌恶。

因杀戮别人而成为勇士的人,终有一日会遭到别人的杀戮,这就是战争。

细封敏达闭上了眼睛,在心中暗自祈祷,但愿有那么一天,这个世道上再也没有这该死的战争,再也没有所谓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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