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丘生快步走到府门前,看着街角巷子设立的粥铺,施粥的伙计从桶中勺出一勺又一勺白色的粥液,流民们有的用破碗去接,没碗的则用手,有的更是直接张口叫嚷着“给口吃的!”

这般凄惨的景象一幕幕落入陈丘生眼中,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自己和顾遥知之间的区别。

他是陈家的门楣生,而顾遥知才是那个最懂百姓的人。

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错的是这般离谱,不禁懊悔地垂头,唇齿颤动。

“丘生,你是青天。”顾遥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可百姓要的只是一口热饭,为了这口饭,他们宁可不要公平。”

“人呐。”陈丘生久久叹息,“这字不好写,且不好做。”

“莫要气了。”顾遥知扶着陈丘生踉跄的身形,“你就听我这一次,可好?”z.br>

陈丘生搭住他的手,手指紧紧地扣住顾遥知的手臂,他抬起了头。

“遥知……”

他那熬红的眼里已满是热泪,唇齿抖颤地愈发厉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顾遥知扶着他安慰,“我懂。”

两人回到书房,白衣犹自在摇着纸扇,他气定神闲地望着那砚台,问:“如何?”

顾遥知抓着陈丘生的手腕,看着白衣的背,轻声问:“说你的条件。”

“建造港口,大坝的钱也由我们出了。”白衣用纸扇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另外还有一个条件。”

顾遥知看了陈丘生一眼,等他点头后才问:“什么条件?”

白衣搭着椅背扭头,说:“五月二十选秀,烟州进宫参选的千金得换个人。”

顾遥知面色疑惑,他想了想,问:“你要定谁?”

白衣玩着纸扇看人,轻笑着说:“听说烟州有一歌女,那嗓子可谓之音。让她来顶替江家千金入宫吧。”

顾遥知震惊地问:“歌女?你说的是谁?”

啪!

纸扇忽地展开挡住了白衣半边面,话语从苍白的扇子后头传出。

“梦娘。”

歌舞烟起凤抬眸,大灾当下的烟州民不聊生,可歌舞升平的烟花巷却仍是人满为患。

白衣用扇子遮着半边面,唯独那双露出的眼睛左右扫视过往的路人,窄小的巷路两侧坐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一见到穿衣打扮贵气的路人便哀求着要吃的,可贵人却捏着鼻子缩身,仿佛见了死苍蝇般,满脸都是恶心。

“大水如此,烟州的花巷却还是这般繁荣。”白衣眼里流露出少许怜悯,“真当是……”

蒸笼的雾气伴着水雾弥漫在大街小巷的空气里,顾遥知一身布衫,肩上还缝补着补丁,瞧上去像是个出门闲逛的穷酸秀才。

雾气遮盖了他的身影显得朦胧,但那步伐不紧不慢,叫白衣觉得这人倒是个稳重的人。

“朱门酒肉臭。”他斜眼向上望着纸窗倒映出来的人影,那举杯饮酒的模样令他发出轻笑,他扭头说,“路有冻死骨。”

白衣听着话觉得真情意切,可前头的人却是雾蒙蒙的,叫他看的不免哑然陪笑。

“这些都是外乡来的脚客和商贾。”白衣踩过一片水洼,荡漾的涟漪里是闪烁的烛火和暖色的暧昧,“如此看来,烟州倒是商机满满。”

“这也是我赞同兴建港口的原因。”顾遥知在一家雅致的青楼前驻足,“趁着烟州大水,外来的商贾便以贱价收购茶叶。烟州的茶叶是顶好的,这时候低价买进,卖到外头可是暴利。”

他揖礼后展臂,宽大的袖口落下去,遮住了路边的凄惨景象。

白衣明白了,顾遥

知跟他没交情,也不想有任何交情。

他们之间只有生意。

“你对经商之道可有独到见解?”白衣还礼后也不客气,当先迈步跨进门槛,“这茶叶我略懂一些,倒是这灾情下银子赚起来,对名声可不太好。”

顾遥知跟着走进门,妈妈一声吆喝就摇着圆扇凑来了。他冲妈妈拍了两掌,人立刻招呼伙计去收拾桌位,这幅派头显然是常来此地的主儿。

“商贾赚钱可不挑三拣四,能赚就赚是胆气。”顾遥知渡在红毯上步步从容,“这世间最难赚的是活人的钱,好赚的钱全在死人身上。”

伙计抽下肩上的布帕擦着桌,随即笑哈哈地朝两人拱手。

两人客气了一番后,随意坐在大厅靠近舞台的四方小桌旁,瓜果小食一股脑地摆的满满当当,顾遥知摸了瓜子磕了口,发出“咔”地一声脆响。

白衣闻着空气里的脂粉香,略微吸了吸气才收起扇子,他环视四周一圈后,问:“这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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