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众,唯肉驱之。”陈丘生从笔架上摘下毛笔放入砚台中转动,“我与你家小姐之间只有利益,我给不了她要的。”

白衣这才明白过来,他再问:“那若是我给你想要的,你可愿给我家小姐想要的?”

“且不说你们给的起。”陈丘生举着桌上的算盘一震,旋即放下拨了拨,“我也不愿要。”

“那可都是好东西。”白衣用扇尖在图纸上头虚划,“只要你点头,这些都能办。”

陈丘生算盘打的稳,算珠被五指拨动的脆响,他在响声里冷声说:“我若是收了,那叫助纣为虐。”

“你若是不收。”白衣的纸扇截住了算珠也截住了响声,他无害地笑着,“那烟州百姓可就死在你一句话上。”

“此处不是公堂。”陈丘生抬眸平视白衣,口齿冰冷地吐字,“若是,杖棍可叫你活里求死。”

“此处正不是公堂。”白衣笑意淡然,“你我才好促膝长谈。”

“建造港口休想。”陈丘生松了手,身子依旧坐的很直,“我今日若是收了你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往好处想。”白衣坐的四平八稳,与之对峙,“收下,救烟州百姓出苦海。”

陈丘生面无表情地盯着白衣,说:“你拿他们的命威胁我?”

“不、不。”白衣将算盘转向自己拨了拨,脸上的笑容如这阴天里初显的阳光,“我是在拿九州百姓的性命威胁你。”

陈丘生闻言依旧沉默,半晌后,他抬臂一挥袖袍。

“送客。”

门外走进一人,可却不是仆役,这人进来头一句就说:“慢。”

陈丘生听着声音熟悉,便抬头看过去,发现走进来的居然是顾遥知。

“且想想他的提议。”顾遥知进来后直直走到陈丘生身侧,“一座港口可以养活整个郑国,莫要一时冲动。”z.br>

“那你可曾想过后果?”陈丘生话语重了几分,“这港口若是建起来,晋王便会派遣人手来分一杯羹,还有皇后、秦王,里里外外的世家都想要分烟州这一杯羹!”他侧首郑重地看着顾遥知,“一杯羹。人人一勺,饿的人看着,饱的人却寸步不让。你是江州牧的学生,换做是他,你可认为他会建造港口?!”

顾遥知从他的眸里看出了生气,随即缓声说:“老师定然不会。”

陈丘生回头不在看他,只是顾自转动笔尖沾墨,那可笔尖已满是墨水,这说明他此刻已然心浮气躁。

他说:“你知道就好。”

“可如今州牧是我。”顾遥知诚恳地说,“我会建造这座港口。”

陈丘生手指一僵,那指尖微微颤动,笔尖的墨汁抖了几滴出来,而手指已然抖颤的极为明显。

他重重搁笔,任由墨汁溅在图纸上,然后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顾遥知收起笑容,言语诚恳地说:“丘生,我知道你气,但请君听我一言。”

陈丘生任然不理人,顾自扭头看着窗外的阴天,心事重重地沉默。

“自古以来,商富于民,官富于民,民皆以食为天。民为子,君王为父。”顾遥知娓娓道来,“君王征召民为官,治理一方疆土。民不乱,稻成粮,银

钱尚有余,民乐,君王乐,天下定,国泰民安。而今国不定,国库空虚如漏油瓦壶,寸金不余,君王无力回天,官亦然。我等为臣子且不说利害只看眼前,夏季天灾连绵千里,百姓无钱无粮,易子而食,如此天下你我皆为臣子,不为君王分忧,不为郑国分忧,还在意那世家、势力纷争为何?此为臣子不忠,此为臣子不孝,置之百姓于水深火热,此不为人也,此为不义。”

陈丘生霍地回头,他鼻翼微动,说:“既然在你口中我是那不忠、不义、不孝之徒,那你还与我说什么?!”

“你我而今为臣子,可谓是连襟兄弟,你年岁虚长可为我大哥,大哥疏忽,小弟自当直言不讳。”顾遥知神情恳切,“建造港口可通九州水路来往,此为上上之策。待得钱粮亨通,往后的一年又一年,百姓如何还需这般苦苦支撑?”

“遥知!”陈丘生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窗外的天空高声大喊,“看看这天,这天便如崇都朝堂,阴霾遮盖,叫人看不清前路!你可知这港口一旦造起来,那便不是你我在能控制的大灾!”

“丘生,夺嫡之争怎可牵连无辜百姓?”顾遥知突然一把拽住陈丘生的手,强硬地将他拽到门槛前,他指着不远处敞开的大门,指着面黄肌瘦的流民死气沉沉地渡步而过,“我看不到前路,我只看的到当下。这些流民无家可归,无粮可食。纵使崇都送来粮食赈灾,可那不过是今日之需。下月呢?来年呢?大坝未起,往后每一年的夏季若是每每如此,大水频发,那该当如何?而致使这灾祸的根本是何?你还不明白吗?”

陈丘生注视着那些瘦骨嶙峋的流民,州牧府敞开的大门台阶对面,一对母女坐在门前,那一双双无神的双眼像是空洞的鱼眼,像是注视,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到般地看着陈丘生。

这时府外传来一声吆喝,那些原本瘫坐在街边的流民如疯了般挣扎起身,拥挤着朝一头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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