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以一种别处没有的腔调和节奏开始介绍。
“今天一共有一百二十道菜,冷盘三十八道,热菜五十,汤十二道,水果,雪糕,点心,甜品若干。
分别是蒸熊掌,蒸鹿茸,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停!”
刘半仙打断他,“除了鸭子以外,都叫我尝尝,我这人,生平最恨的就是鸭子啊。”
太监被这样打断,明显是有些怨愤,然而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咽下这口气,继续摆出笑脸伺候。
尹秀没关注他们两个说些什么,他先看马小玉,然后又看了一眼皇帝。
“反正大家都没死,要不先吃饭吧?”
皇帝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什么意见。
于是马小玉举起筷子,还未伸出去便有一块肘子被放到了她的碗里。
马小玉转头,太监赔着笑道:“在宫内,各位大人要吃些什么吃食,只需要用眼神示意一下就可以了,不用劳烦诸位出手。”
“我知道的,这是宫内的仪轨啊!我很熟的呀。”
刘半仙露出两排黄牙,冲那边的一碟牛肉努了努下巴。
很快,他身边的太监将一块鸭肉夹到刘半仙的碗中。
“唔?”
刘半仙抬头看着他。
“有什么不妥吗大人?”那太监紧张道。
“没,一点都没有。”
刘半仙冲罗维说道:“知道了吧?在宫里都是这样吃饭的。”
“了解,了解,还是你见多识广啊。”
罗维连连点头,拿起筷子的同时,太监已将他的酒杯斟满。
虽然吃的有些别扭,然而大战之后宫里的饭食也确实不差。
不管是吃一看三,还是一样不能吃超过三口的规矩,他们一样都没有遵守。
吃完饭,饭桌撤下后,刘半仙抿了一口茶水,清清嗓子。
他转头看了看殿上,发现这时候那些太监宫女都已退下,偌大一间宫殿,这时候只剩下他们几个和皇帝,还有狄威。
皇帝难得有了一个愉快的笑容,“能不能放过我?”
尹秀摇头。
皇帝的笑容立马消失,摊手道:“其实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情。
那些战争开始的时候,我还未出生,上一次,就是十几年前的那场战争,我才刚会走路。
不管是加税,签订条约,还是别的命令,根本也不是我下达的,我只是坐在皇位上,看着这一切发生。
洋人的大使说点什么我就点头,大臣们把文书递过来,我就盖章,画个朱批,连看都不用看一眼,仅此而已,根本就由不得我做主啊!”
皇帝一下拍在扶手上,全然没了之前的雍容华贵。
“你所说的那些事情,我也同你一样,只是听说,只是这样看见了而已,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见证者,亲历者,维度不是什么决定者。”
话音抬高了几度之后,皇帝似乎有些被自己呛到,又轻轻咳嗽了几声,躺回到椅子上,又显出那种颓丧的神情。
他很清楚,如今已没什么人能够保住他了。
王公大臣,这时候有得知消息的,也有全然未听说这一事件的,反正无人前来。
钦天监和它属下的一众大内高手作鸟兽散,东方未来不知所踪。
原本还能指望玉亲王,然而他也已身死。
就是那剩下的八百禁军,也被尹秀斩杀殆尽。
最重要的是,皇帝知道,其实大内禁宫之中还有一些老怪物藏身,然而他们都没有出战的意思。
一方面是忌惮于尹秀几人的强悍实力,另一方面,是他们也已经明白,即便换了个皇帝,他们这些人也依旧能靠着大内禁宫的气运活下去。
而且尹秀入主禁宫的话,只会带来更新,更好的气运。
这些寄生在大内禁宫之中的怪物,像是水潭里的鱼,并不在乎水潭的名称,归属发生什么变化,他们要的只是养料而已。
想到这里,皇帝越发地感到郁闷,气结。
“从头到尾,九州会沦落至此,这个责任并不在我的身上,九州的今日,你们这些人也有责任的啊!
你们这些道士,从来就不关心国家如何,只是炼丹修仙,争天师国师的名号,争谁的道统更正派而已。
风水先生也只是想着赚钱,想着扬名,你争我夺,谁关心九州的龙脉气运如何?
文武官员,宫女太监,皇室宗亲,每个人都只想着捞钱,遇到点事情就躲得远远的。
谁关心九州的未来了?没有人关心的,九州沦落至此,全都怪你们自己,根本就怪你们自己啊!”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不甘。
无人说话,只有回声。
短暂沉默了一下之后,刘半仙开口了。
“皇帝小哥,呃,我知道这个称呼挺奇怪的,但还请你见谅,我虽然是在北方长大的,可从小也没见过皇帝。
去了港岛之后,那些混社团的外号叫的响亮,一个个都是什么霸王,刘备,曹操的,更是叫我把这回事给忘了。
所以我还是叫你皇帝小哥吧。”
刘半仙尴尬地笑了几声。
“其实我是很理解你的,我是卧龙岗刘家的传人嘛,说起来是家族人很多,但其实我爷爷到我老爹这一支,是三代单传啊。
到我继承家业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大堆叔叔伯伯,大爷族老的,说是要帮我主持家族,管理家产哦?
我想我们刘家又不是没人了,这不还有我吗?我那时候还年轻,但是不窝囊啊,更不愿意讲什么礼数人情的,那些什么三叔六伯的,全给我扫出去了,往后日子里我也不管他们怎么说,只是吃喝玩乐,找女人玩蛐蛐,过的别说有多快活,多自在了。”
刘半仙捏着扇子,似乎是在回味陈年往事。
“我理解你啊,皇帝小哥,我理解你的委屈和愤懑啊。
我那时候也想,这关我什么事,我老爹,我爷爷他们欠了人情,又同这个有约,那个有瓜葛的,关我什么事?根本就不关我事,难道非要父债子偿不成?
后来我才明白过来,这些事情确实与我无关,不关的事。
然而当我决定了要继承家业,或者说继承家族的时候,这些瓜葛便也连同遗产一块,转到了我的手上。
我给不给是一回事,然而它们确实是遗产的一部分。
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吧皇帝小哥?”
刘半仙扶了扶墨镜。
“或者,我应该这样称呼你,禁宫之主?”
皇帝脸上神色一变,身上的龙袍,五爪金龙被一股浊气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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