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马车还未走动几步,萧秋儿居然亲自下来了。

“虞兰娇,往日你不是最喜欢钻研这些首饰头面了吗?今日怎的路过奇珍斋却不入呢?

就连我和文倩姐姐相邀,都这般无情地拒绝,莫不是囊中羞涩的缘故?”

虞兰娇眸子流转出冷光来,手指微敲,命春橘打开车门。

马车下,萧秋儿双颊笑意吟吟,眼中的得意却毫不遮掩。

“也是,如今虞家没个正经长辈,更没个进项,手头紧也是在所难免,难怪一点子嫁妆还大张旗鼓地上门讨。

毕竟相识一场,我看着也难过。不若我送你一副头面,你也不必眼馋了,只管来选吧,今儿个,不论看上哪副,都记在我的账上,算是我赏你的。”

她神态一如既往的骄矜,话语更是刻薄无比。

任哪家闺秀听到她这样的话,都要气得面红耳赤。

奇珍斋本就是京都最好的首饰铺子,今日说是有一批贵重无匹的头面送来,一大早便吸引了京都许多身份贵重的闺秀和夫人来挑选。

只看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便可见一斑。

如今萧秋儿这般张扬无礼地讥嘲一通,许多人都放下手中的首饰,按捺着眸中的兴奋往门口探来。

瞧见萧秋儿挤兑的,是往日顶级贵女虞兰娇。

一时间满含可怜、恶意、鄙夷、讥诮的眼神俱都投到虞兰娇身上。

在京都,无权无势,便是最大的过错。

虞兰娇本不欲与萧秋儿争个长短,只这马车一时间过不去,若不回萧秋儿的话,反倒真显得她心虚。

说到底,如今她无牵无挂,无欲无求,怎就要怕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萧秋儿了。

只见她端坐马车之中,笑意清浅,“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萧三姑娘这般天真单纯,出手慷慨,想来一是因为萧家富可敌国,二是三姑娘并无说亲之意,不必想着打理家事。

似三姑娘这般天真烂漫又出手阔绰,日后不知哪家公子有这个福气。”

这话说得奇珍斋之内众人面面相觑,噗嗤忍笑。

萧家富可敌国?

萧秋儿没有说亲之意?

这两句话,直戳萧秋儿痛脚。

整个京都谁人不知,萧家出了一个做皇后的女儿,一人得道鸡犬飞升才得了承恩公的爵位,此前不过是个三流世家而已。

说萧家富可敌国,岂不是在影射萧家借皇后之手敛财!

再说萧秋儿的婚事,谁人不知萧秋儿一门心思追着大皇子跑,做梦都巴望着做大皇子妃。

可望穿秋水,这门婚事也没谈成。

无非是她的家族承恩侯府没有男子顶立门户,只有一个皇后的荣光,不值得结亲拉拢。

再有便是萧秋儿本人口无遮拦,嚣张跋扈,毫无世家贵女的风范和礼仪,更不用说做一府主母,打理后宅了。

似这样的女子,嫁个嫡次子,傍着长房生活也就罢。

要掌管世家中馈,甚至做皇子妃,那是远远不够格。

虞兰娇这番话将萧秋儿批得一钱不值,惹得那些贵女憋笑憋得好不难受。

见萧秋儿被她几句话堵得勃然大怒,虞兰娇又不温不火道:“三姑娘既有心送我头面,我也不好拂了郡主的美意,这便在此谢过,来日定会送回礼过府。”

跟萧秋儿风度尽失、急头白脸相比,虞兰娇的落落大方,气度从容,反倒惹得众人高看一眼。

而她这般反应,显然也出乎萧秋儿的意料,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双目凶狠地瞪着虞兰娇。

只不过,她的脸色越难看,虞兰娇便笑得越发娇美。

可见笑容并不会消失,只不过会转移到另一个人脸上。

她由春橘搀扶着下了车,亲热地挽着萧秋儿的手臂,眉目间眼波流转。

“三姑娘怎的脸色铁青,莫不是后悔了?

若后悔也就罢了,奇珍斋的首饰的确不便宜,三姑娘囊中羞涩,我自不会强人所难。”

她这番话只差贴在萧秋儿的耳畔骂她穷酸。

囊中羞涩几个字一出,萧秋儿脸色立即炸开锅,怒气冲冲咬牙道:

“后悔?一副头面而已,便是扔到水里听个响我都能听上一天一夜,囊中羞涩?你只管选便是!”

虞兰娇讥诮一笑。

她并不知道,二楼雅间之中,李芙亦端坐美人榻之上,眸含冰霜地盯着她美艳如秋月的笑脸。

往日她也跟虞兰娇打过交道。

只是她自卑于容貌不如虞兰娇,便刻意走那才气逼人、贤淑端庄的路子,甚少跟虞兰娇当面相对。

对虞兰娇的印象,也不过是仗着美貌和几分小聪明,献媚卖乖之人而已。

没想到今日一见,她口舌之利,心思之敏捷,不动声色便让萧秋儿这个草包苦不堪言。

且她如今虽无权无势,对上萧秋儿却毫无畏惧,甚至浑身隐隐透着戾气,丝毫不给承恩侯府留颜面。

似这样的女子,不论是入李府,还是在三皇子后院,都十分棘手。

她有些忧心,日后自己能弹压得住这个女人吗?尤其是,三皇子与她又有着一段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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