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单膝跪下行拱手礼。“见过大人。”
“都起。”英俊男人摆手,兴致浓厚地来到女郎身边,看着她小心谨慎地要将其自水缸中拉抱倒地,自然而然伸手帮了一把。“仔细!”
“有劳。”
死者彷彿胎儿般蜷曲着,朴头和中衣乌皮靴都湿了,睁眼暴突,面色惨白中隐隐透着赤黑,极为骇人。
厨役们吓得拼命往后躲闪,死命摀住嘴,最后还是止不住胃里翻腾的酸水,一个个夺门而出剧烈狂吐,好半晌才勉强又爬了回来……
两名驿兵强忍住,可面色难看至极。
女郎目光落在死者面上和尸体各处,微蹙了蹙眉。
“如何?”他察觉到异样。
“此人不是溺死的。”
“怎么说?”
“死者虽口鼻内因浸泡于水中而不见流出清血水,然眼开楮突,满面血荫赤黑,当是被人用东西压塞口鼻,致使出气不得而命绝身亡。”
冷艳女郎这话一出,众人尽皆变色。
……遭压塞口鼻窒息而死,那就是有人行凶了?
“可他也不知死在水缸里多久了,为何就不是溺毙的?”南霁云心惊胆战,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他们看管的驿站里出了杀人凶手!
“若生前溺水而死,当为口合,眼开闭不定,两手拳握挣扎,面呈赤色,口鼻有水沫和血沫流出,腹胀拍之有声。”
女郎老练地从随身囊袋中取出了一双羊皮手套和白净帕子缚住口鼻,轻触检查死者颈项、胸口、腹间、手掌间。“盖因其时未死,人要争命,气脉往来呛入肺腑,搐水入肠……”
英俊男子眸光一闪。“还有呢?”
“若死者是遭人大力摁压入水缸中,窒息溺亡,除却有适才所说痕迹外,人在求生本能驱使下,会剧烈挣扎抵抗,手掌、胸腹间也当有摩擦水缸或边缘时留下的伤痕或瘀青,甚至指甲许会翻翘而起,血肉模糊。”
她自那彷彿取之不尽的囊袋中又掏出一小卷羊皮卷,打开后是十数只精巧打造的器物,择之,检查起死者鼻端,喉头……目光瞥了毫无擦痕或血指印的水缸一眼,道──
“但他十指虽有浅淡瘀痕,却大致完好,可见被投入水缸前,人就已经死了。”
众人又惊奇又畏惧地看着这名验起尸来彷彿如同喝水那般寻常的冷艳女郎,可这天下哪有女子当仵作的?
英俊男子也问。“妳是仵作?”
“蒲州司法参军。”冷艳女郎终于抬眼看他,神情冷静如故。“卑职卓拾娘,参见大人。”
“妳就是卓拾娘?”英俊男子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一抹激赏。“我听说过妳。”
冷艳女郎蹙眉。
英俊男子微笑,细数而来。“卓拾娘,原折冲府都尉卓盛之女,贞观四年,阴山之战中以十二岁稚龄与乃父上战场,随主帅卫国公李靖夜袭阴山,大破东突厥……六年后破格入职蒲州任司法参军,三年破七大案,乃当世难得奇女子也。”
众人面露不敢置信之色,齐齐望向这身段纤细冷艳英姿焕发的女郎,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就是当年那个叫天下世人惊叹,花木兰一般的巾帼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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