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带着两个孩子在城东的一个叫三柳巷的地方落了脚,安城女子中学和三柳巷隔着一条街。

肖三立看着一路上哭穷的娘爽快的付了一年的租金,眼睛都直了,想到自己路上为了挣钱,绞尽脑汁,倒腾了许多东西,就害怕来到了省城后他那性情大变的娘将他卖了换钱。

早知道娘有钱,他费什么劲啊。

苏瑾注意到肖三立神色不对,也没有说什么,直到进了屋子,才从自己一直不离身的包袱里掏出来了两条小黄鱼,在肖三立要上手摸的时候也没有阻止。

“娘,你打哪发了财?怪不得要带着我和姐来省城呢,原来是家里面有钱了啊。”

肖三立现在肯叫肖君秋姐姐了,因为在路上的时候,他一对肖君秋态度不好,就会被苏瑾教训。

苏瑾教训他也不是像在有福村那样粗暴的打,而是让他抄《孝经》,用树枝在土地上写着字,达不到要求就不让吃饭睡觉。

这对迫切要去给客商们跑腿打水买茶挣钱的肖三立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所以他很快妥协了,不就是叫姐姐吗?叫就叫了,他又不会少块肉。

但即使面上妥协了,肖三立心底还是很不服气,他不明白,大人都是这样喜怒无常的吗?以前明明是讨厌姐姐喜欢他,现在好像又是谁也不喜欢,谁也不讨厌。

他不清楚娘是突然变这个样子,还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想不通,所以决定不想。

他要挣钱,挣多多的钱,成为向家那样的有钱人家,这样小伙伴们就不好不和他玩,同学们也不会嘲笑他。

苏瑾看着肖三立这小财迷样儿,摇了摇头,在肖三立要把金条藏起来的时候拍他的手,说道:“这个钱不属于你,也不属于安安,这是我的,至于我要用来做什么,那当然是不会告诉你们。”

“那……那我们怎么生活,我要去学堂,姐姐要去念中学。”肖三立摸了摸被打的手,有些急。

肖君秋摸了摸自己厚实的衣服,没有说话,一脸懵懂的看着苏瑾。

只见苏瑾又从包袱里面掏出来了一些银元,说道:“三立,从来的路上娘就觉得你脑子灵活,能挣钱,能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所以你看看咱们院子里的书,只要你今天把它们都归拢在左边的小屋子里,就给你一银元,你可以用它做任何事情,至于你们的学费,我会负责,这是我的责任,但再多的,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安安,你是整理家务的能手,整理好新家,你可以得到两银元,一路上你们也对钱的数额有了认知,一银元可以做许多事,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住了。”

原本肖三立还对自己得到的报酬比肖君秋的少而不满,但见苏瑾意味深长的说了这番话,立马将心里的不满憋了回去,他怕自己再争取,连一块银元都没有了。

俩孩子忙去收拾东西,房子的大门是开着的,路过的邻居们好奇新搬来的人,来看的时候发现了苏瑾家带了好多书,出于对读书人的敬畏,对苏瑾家的印象一下子好了不少。

加上肖君秋乖巧懂礼貌,肖三立机灵嘴甜,大家越发觉得苏瑾一家是好相处的。

肖三立见到大家那么喜欢他,突然发现嘴巴甜点没坏处,反而如果继续说大家都不爱听的话,他不仅会被娘教训,还会被人讨厌,他不喜欢被人讨厌的滋味。

苏瑾带着孩子完成了邻里社交,将孩子都送去学堂以后,就开始搞自己的事业,还是刺绣。

原主的绣艺好,苏瑾经历了很多世界,脑子里的花样多,所以也不愁出售。

日子如流水一样过去,恍惚中,六年过去了,在这六年里,苏瑾没有刻意的用言语去纠正君秋和三立,只是为他们精挑细选了好的环境,带他们接触更多的人和事,久而久之,连一向视财如命,没心没肺的三立见到这世间的苦难时,也会有要伸出援助之手的办法。

苏瑾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三立见到逃难来的可怜或者是报纸上所记录的战争,会觉得为什么就他们受苦受难呢,或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谁也帮不了。

到如今,三立会去想,为什么受苦受难的总是他们,他们要怎么才能跳出这个怪圈。

而君秋呢,在小的的时候,她认为她毕生的任务就是照顾娘,照顾弟弟,要报答爹娘对她的养育之恩,她要孝顺,要听话,因为她是女儿,她要扶持弟弟,服从弟弟,因为弟弟是肖家唯一的男丁。

但去了学校,接触了更多的人后,她才发现,她首先先是她自己,才是爹娘的女儿,弟弟的姐姐。

她虽然是女孩,但依旧可以将肖家延续,因为她也姓肖。

但同时,成长给她带来了许多困惑,娘无法给她带来答案,她只能去查阅更多的书,企图从那些书里找到答案,为了接除心中的困惑,她告别娘和弟弟,和一起勤工俭学的同学去f国留学。

肖三立和娘在渡口送姐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向往,肖君秋有自己的目标,而他现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扭头,看到苏瑾面上不舍,不由得小声嘀咕:“姐在的时候也没有见你对她有多好,人家走了反而是舍不得了。”

苏瑾看过去,肖三立立马抬头,“娘,我什么都没有说。”

“走吧,先将您送回去,待会儿我还得去电影院门口卖瓜子呢,我和李师傅学炒瓜子可是交了学费的,今天是出师第一天,这个月怎么也得把学费挣回来。”肖三立说着,蹲下了身,苏瑾放了足,但因为缠足时间太久,所以恢复的不好,平时走路会痛,站久了也会痛。

自从开始治疗脚后,每一次出门对她都是一种折磨,原本今天君秋不让她来,但她想着这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所以就来了。

“娘,你说你,好端端的放什么足啊,以前不是挺好的吗,走起路来噔噔噔的,还有力气打我,现在你想打我,我一跑,你都追不上。”肖三立背起来苏瑾以后,突然发现那个在他印象中高大,威严的娘是那么轻,怪不得姐姐能将娘从家里背来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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