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纾把翠烟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以前倒是小看她了。

原以为翠烟只是爱慕虚荣,又爱贪点小便宜,其他方面没什么大的问题,留她在身边服侍也没有不妥,还指望着总有一天能够靠真心感化她,如今才知道她还是个刚做不敢当的。这样的人,她是万万留不得了。

看来母亲也有看人走眼的时候。只是这事该怎么跟母亲说呢?

翠烟并不知道夏侯纾此刻正审视着她,兀自埋着头哭泣,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她脑子里却转得飞快,一面思索着今天自事发以来宣和郡主的反应和夏侯纾的态度,一面琢磨着该怎么重新回到原先的样子。

她服侍了夏侯纾好些年,也知道夏侯纾不是个毫无心计的主子,如果她真的被赶出清风阁,整个越国公府也没人会要她了。即便宣和郡主把她留在颂雅堂,可在人才济济的颂雅堂,她顶多做个粗使丫鬟……

夏侯纾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翠烟的一句解释,终于忍无可忍,便道:“翠烟你也别觉得自己多么委屈。今天这事,你要说我便说我,何必连累云溪?平日里你到我房里来服侍的时候,云溪没少帮着你的。她有什么好处,没少跟你们分享;你有什么错处,她也帮着遮掩。你还记得你之前从我的首饰盒子里拿了一支银簪送给自家表姐做嫁妆吧?你自认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云溪都看在眼里。不过是她担心事情闹大了让你失了面子,在你表姐那里抬不起头,在府中也难以立足,所以就自己揽了下来,硬说是被她不小心弄丢了,为此雨湖还罚了她银子。”

雨湖愕然,原来真相竟是这样?那她罚没云溪的那些银子,是不是该会给她?翠烟这个贱蹄子还真是不能小瞧,跟她玩金蝉脱壳是吧?

翠烟大惊失色,看向夏侯纾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连哭都忘了。

当初她表姐出嫁,她为了装门面就承诺要送表姐一根簪子添妆。可她去外面看了一圈,一根拿得出手的银簪子也得好几百文,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就有点犹豫了。恰好夏侯纾的首饰盒里有一支样式精致的银簪,只因夏侯纾彼时尚未及笄并不怎么佩戴,平时也不甚在乎。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趁着收拾妆台的时候没人注意偷偷藏进了袖子里。后来雨湖清查首饰时发现少了,追问起来,她就装作不知道,最后还是云溪顶了雷。

没想到这事过去两三年了,居然还会被搬出来。原来不是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而是雨湖演得形象逼真。

翠烟去向钟玉卿告状,确实是出于忠心,可再大的忠心,也掩盖不了她偷盗夏侯纾簪子的事实。那根银簪子,她那没什么见识的表姐视若珍宝,时不时还拿出来簪上一回呢!

翠烟这回是真的知道怕了。赶紧从矮榻上爬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泪眼汪汪的哀求道:“姑娘,我错了!求你不要拉我去报官!”

夏侯纾冷笑道:“我若要报官,也不必等这么多年。原本我也觉得云溪说得在理,念在你是初犯,给你留个面子,所以也当做不知情。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牵扯云溪。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我希望你牢牢记住,别自作聪明,把他人都当傻子。”

翠烟自那日之后就病了,连床都下不了。没过几天,管事嬷嬷就带着她爹娘来给她收拾东西,将她挪出了清风阁,此后翠烟再没出现在夏侯纾面前。随后钟玉卿又指了个叫巧铃的丫鬟来做梳洗丫鬟。

换来换去都是来监视她的人,不过是酒瓶装新酒罢了。夏侯纾无奈的笑了笑,便让雨湖带着巧铃去安顿。

为了让云溪的脸快些消肿,夏侯纾还特意带她去找裴浪看了一回。确定没什么事,也不会破相,她这才放心了,又逼着裴浪开了些养颜美容的膏药给云溪带回去涂抹。

安排好云溪,她与馥佩嬷嬷之间的纠葛,也得好好算一算了。

夏侯纾仔细考虑过了,整个越国公府,看到馥佩嬷嬷针对她的人不在少数,但谁也没有告诉过她具体原因,反而一个个当睁眼瞎。与其浪费时间去找那些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人打听,还不如直接去找正主问问。

夏侯纾心里这么想着,人就不知不觉便绕到了馥佩嬷嬷住的偏院。

这间院子原本还住着另外两个嬷嬷,都是随钟玉卿从恭王府陪嫁来的女使,在府中待遇优渥。后来另外两个女使到了年纪都嫁人生子了,随着年岁渐长,家中子嗣存了点银两便在外面置了房屋和田产。钟玉卿感念她们服侍自己一辈子,多有辛劳,便将身契还给她们,许了她们自由之身。唯有馥佩嬷嬷一生未嫁,兄弟姐妹都已成了家难以依靠,便继续留在了府中,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里,直到前些年才收了个模样机灵的丫鬟作干女儿,与她朝夕作伴。

月亮像弯弯的银钩挂在树梢上,朦胧的夜色给大地罩上了一层轻纱,屋内点点灯火映出的光线与天际的星光连成一片,静谧优美。馥佩嬷嬷的窗户纸上透出一片昏黄的烛光,屋内传出细细碎碎的呵责声,好像是馥佩嬷嬷又在训斥干女儿。

馥佩嬷嬷那干女儿原名叫芦花,如今不过十岁的样子。芦花本是个渔家女,因父母捕鱼时不幸沉了船,年幼无依,被自家伯父收留,但她那伯母嫌她年纪小干不了活还要吃饭,是个累赘,就悄悄把她卖给了路过的行商。那商人后来遭难欠了债,又把她转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才辗转几回把她卖到了越国公府来做丫鬟。馥佩嬷嬷见她身世可怜,模样生得周正,为人也机灵,便认了她做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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