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环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混账!”

陈帝气得浑身发抖,一拳重重捶在案上,怒声喝道:“来人!”

一个小黄门应声而入,身后跟着两个甲胄鲜明的禁军。

“传朕口谕……刘大夏凶顽不灵,殴打朝廷命官,置皇家体面于不顾,着大理寺严加审讯!”

陈帝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童环,咬了咬牙道:“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理寺刑狱内,刘大夏被几个狱卒按在地上,两个狱卒抡起板子,噼里啪啦一顿打。

板子打在臀部,清脆的声音渐渐变的沉闷,刘大夏皮开肉绽,身下洇出一团殷红。

他紧握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陷掌心,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刘大夏此时脑海里想的满是与童环见面的一幕幕。

那个狗贼吃了我一拳,拉下斗篷露出那张狗脸,我才知道打错了人……

那个狗贼假惺惺的劝慰我,还说什么陛下担忧我的身体,我呸……

那个狗贼说,只要我说出知行院有反心,陛下就会赦免无罪,狗日的,当我刘大夏是什么人?

攀咬他人,陷害无辜,我只恨刚才那一拳打的不够狠……

那个狗贼还说,若我不按他说的去做,后半辈子就在这大牢里度过,他娘的,老子什么时候被人胁迫过……

那狗贼在铁栏外说的得意忘形,距离我越来越近,被我伺机抓住衣襟,劈头盖脸一顿削,真他娘的过瘾……

陛下啊陛下,如今您坐上龙椅,就不要我这个老臣了么?

您这样逼臣,是让臣去死啊……

是了,是了,他连知行院都容不下,又怎么能容下我这把老骨头……

刘大夏思绪万千,一时百感交集,心中悲凉不已。

“刘大夏,你到底认不认罪?招不招?”

一个声音打断了刘大夏的思绪,三十大板打完,面目凶悍的典狱头目,恶狠狠说道。

“招……老子全招!”

刘大夏咳嗽一声,挣扎着要爬起来,触到臀部的伤口,让他身子不禁哆嗦。

两个狱卒上前搀扶,却被刘大夏挣扎着甩开,他颤巍巍的站直身子,悲愤道:“老子……拢共收了银子……两万六千三百五十二两……”

一旁刑狱官听到这里,精神一振,赶紧拿出笔墨记录。

“其中六千两银子……老子分给了当年黑虎军的遗孀,她们的汉子跟随先帝跟随我,战死沙场,剩下这些孤儿寡母,老子得管,年年给他们送钱……

其中三千两给了“余庆堂”,五千两给了抚恤司,这些年追随我的老兄弟……都老啦,他们一身伤病,有些人吃药都没钱,“余庆堂”的药钱,老子给付了!

老子的那些老兵,他们伤的伤、残的残,靠朝廷每个月给的那点银子……根本就活不下去,老子让抚恤司每年多给他们点银子……

剩下一万两千三百两银子,老子买了三万六千七百担粮草,运往兰州大营……前线粮草吃紧,老子饿着,也不能让他们饿着……”

刘大夏说到这里,哈哈大笑,笑中带泪,高声喊道:“老子打了一辈子仗,替先帝挡过刀……挡过枪,如今被奸人陷害,落到你们这些兔崽子手里,要杀要剐,你们来吧!

我刘大夏死后,要问一问先帝,我对不对得住陛下?我要问一问先帝,我刘大夏算不算贪污受贿?

先帝呐……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吧!”

刘大夏越说越悲愤,他须发皆张,声音苍凉,仰天咆哮。

“押下去,押进大牢!”

典狱头目脸色难看,摆了摆手,几个狱卒架起刘大夏向甬道走去,负责记录的刑狱官咬着笔头,愁眉苦脸。

外面夜色渐浓,大理寺刑狱内已伸手不见五指,有狱卒点起蜡烛,烛光照着典狱头目、刑狱官等人的脸,森森然如厉鬼一般。

众人望望供词上寥寥数语,面面相觑,耳边听着远处传来刘大夏的笑骂声,沉默不语……

刘大夏被扔进大牢里,臀部伤口迸裂,鲜血淋漓,他挣扎着爬起来,哭笑怒骂,形若癫狂。

夜渐深,刘大夏心酸委屈涌上心头,痛苦疲惫煎熬着身体,他双目赤红的望向四周,在微弱的光线中,看清楚铁栏上方的一处横栏,缓缓解下腰带……

翌日清早,狱卒发现刘大夏上吊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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