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让他活吧。

“大小姐和沉舟,都会有好报的。”程垣忽然道,“就算没有,程垣也愿意拿这条命替你们去搏。”

楚识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程垣眼神坚定。

——

宴席设在缘觉寺正殿之前,进入佛寺不得佩刀剑血腥之物,以免冲撞佛祖,故而禁军和羽林卫都在外面等候。

楚识夏没有佩剑,只是着一身素锦长裙,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绘金竹的折扇。她发间没有戴繁复华丽的首饰,只是以银簪束发,长长的发带带着穗子点缀发间,自有凌雪梅花清冽寒澈的美。

帝后罕见地同时出现,但皇帝神色如坚冰,不苟言笑;皇后亦表情淡淡的,不曾多说一句。两人之间隔着两掌宽的距离,却犹如隔着楚河汉界。

席上坐着六位皇子,楚识夏的座位也仅次于六位皇子。

她头一次见这六兄弟一齐出现,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二皇子是陇西李氏之女所生,因为腿脚不便,鲜少在人前走动,被人注视时总是阴恻恻地盯回去。

五皇子是清河崔氏女所生,才刚过十岁,举手投足间却如三皇子一般骄矜自傲,折腾得伺候他的宫人满头大汗。

六皇子的母亲则是关中裴氏的贵女,才三四岁大,端端正正地坐在母亲身边,努力学着小大人的模样。

“楚姑娘别看了。”坐在楚识夏旁边的白子澈低声道,“六弟弟等会儿就要满身口水地过来要你抱了。”

那白白胖胖的小团子果然咧嘴一笑,对着楚识夏张开了双臂。楚识夏惊骇地展开扇子掩住了脸,悄声道,“谢过四殿下提醒。”

青衣僧人慢悠悠地走进宴席,对着上头的帝后一拜,念了声佛。

这秃驴既不老也不丑,相反,隐约可见其年轻时眉眼的英挺。他衣着简朴,全身上下看上去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点也不像饱受国母敬重的“圣僧”。

宴席的主角青玄大师终于姗姗来迟。

皇帝早就不耐烦了,他本就不信鬼神,若不是青玄声称有天竺国礼献上,他是不会纡尊降贵前来的。

“陛下万安,娘娘万安。”青玄大师缓缓道。

“大师既然到了,那就开席吧。”皇帝抬手道。

佛寺的宴席自然是斋饭,楚识夏吃得没滋没味的,心里还在惦记那味血莲。

宴席吃到一半,青玄大师顺水推舟地提起天竺国礼。

楚识夏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武僧们推进来个两人高有余的庞然大物,上头盖着块飘飘扬扬的红布。

红布猛地被扯开,露出其下的玄机来——那是一尊青铜打造的明王像,三头六臂、背有烈焰,明王怒目而视、须发皆张,其眉目威严、其气势庄严,令人望而生畏。

“此乃天竺使者为我帝朝献上的明王相,护佑我帝朝国祚绵长、陛下千秋万代!”

青玄大师站在巍峨的明王像下,展开双臂,高呼道。

白子澈却抽抽鼻尖,低声道,“好像不对。”

楚识夏把视线从明王像上收回来,问:“什么不对?”

“有颜料的味道,那好像不是青铜。”

楚识夏睁大了眼睛,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明王像制造之精美、工程之浩大的时候,猛地拍案而起,大喝道:“有刺客,护驾!”

几乎是同一瞬,明王像自内而外地爆裂开——那果然不是青铜,而是由颜料涂抹的陶瓷!五六个刺客以难以想象的柔韧藏身其中,手环腰、腿环颈,叠在了一起。

“陛下小心!”

楚识夏踢飞了沉重的桌案,汤汤水水一齐砸到了直扑皇帝而去的刺客身上。楚识夏飞身纵前而去,刺客正好爬起来,挥舞着短刀直取她的咽喉。

折扇竹骨的缝隙卡住短刀刀刃,楚识夏偏头躲过刀刃,被刺客逼得步步后退,一脚踩在了台阶上。

楚识夏身后,是大受惊吓抱成一团的帝后。

折扇在楚识夏手中刀剑一样旋转飞舞起来,刺客握刀不及,反被她绞了兵刃,窝心挨了楚识夏一脚,肋骨断裂、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砸在同伴身上。

宴席上的宾客吓得惊慌失措,只有白子澈和白焕冷静地站起来,不约而同地站到了皇帝身前。

“青玄,你要谋反吗!”皇后撕心裂肺地喊。

“谋反?你是陈姓女,我即便要谋反,反的也是白家的天下,跟你有什么关系?”青玄冷笑一声,“都给我上!”

禁军和羽林卫破门而入,但刺客距离这群皇亲贵胄只有几步之遥,他们投鼠忌器,一时间竟然不敢动作,就此僵持。

一声孩童啼哭,众人这才惊觉,裴妃被刺客一剑贯心,六皇子生生被刺客抓在了手上。六皇子哭喊着母亲,软绵绵的手脚挥动着,脖颈被刺客的匕首擦破了皮。

白子澈听着那一声声母亲,眼角抽搐。

“放开我弟弟。”白子澈忽然说。

青玄大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四殿下,你这个弟弟叫得亲热。你母亲也姓裴?”

“我母亲不姓裴,但他一个小孩子,很容易就会被弄死。”白子澈的声音冷得可怕,“我和他一样,我们的父亲都姓白,你是否愿意要一个活得长一些的人质?”

“子澈!”皇帝出奇地急了,“你在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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