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点了点头,拿着铁锤转身往院子走去,并没有言语,孙策晒然一笑,并不介意其表现,反而倒是有些喜欢这石头的憨厚个性。

进了院子,孙策发现,这石头的技术应该不错,整个铁匠铺是前店后家的模式,店里挂着不少打造好的武器和农具,穿过店面就是石头打铁的院子,院子后面则是石头居住的地方,大概有五六间房,房后还有一个后院。

不管是店铺里的摆设,还是院子里的陈设,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却也都置办的齐活整洁,从这些都看得出来,石头平日里过得应该也还可以,至少应该是不愁吃喝的。

石头有些沉默寡言,不过听胡仲称孙策为将军,他也知道孙策是个大人物,但他只是惊讶了一下,便继续自顾自地回去敲打了起来,金属碰撞声和溅起的火花,在整个院子里呈现开来。

看着对方打铁的样子,孙策暗自点头,虽然不懂这技术,不过光看那娴熟样子就知道其打铁技艺不错,胡仲又告诉他,这石头是整个马鞍仅次于他的铁匠。

孙策扫了周围几眼,随手取下一把挂在院中的长剑,观察了起来,剑鞘很普通,只是一般的皮鞘而已,剑柄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绑着几层麻布,看起来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宝剑而已。

然而,就在孙策拿起这把剑的时候,石头突然停止了锻打,一直沉默寡言的他竟然开口了:“将军与此剑有缘,我便将其送给将军好了。”

孙策一愣,难道说这把其貌不扬的宝剑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石头看孙策发愣,又道:“将军,可以试上一试。”

孙策听后抽出宝剑,仔细观察剑身,其光滑锋利,寒气逼人,隐约间竞含有一股子杀气,确实可以说是一把宝剑。

“这把剑是我用宿铁所打造,锤锻了整整一百零八天,再以寒潭水淬炼,最后以血祭炼,虽不敢说天下绝顶,但也是少有的宝剑!”石头淡淡说道,话语间竟有一股傲然之气。

孙策听了这话,已经愣住了,这石头竟然还懂得锻器的血祭之法,这不是顶级大匠才会的技艺吗?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憨厚的石头,竟然是顶级大匠?

如此看来,这把剑定然不同凡响,这般想着,孙策挥舞着手中宝剑,砍向了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一声响后,那石头竟然分为了两块,而且切面十分光滑,足可见孙策手中之剑的锋利程度。

作为武人,得此宝剑,孙策自然是大喜,连连赞道:“真是一把好剑!”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此剑,向石头拱手道:“孙伯符多谢石大师赠剑!”

见状,石头摇了摇头道:“将军不必如此,好剑有灵,并非我赠你,只是你与其有缘罢了!”

孙策笑了笑,问道:“石大师,不知此剑可曾命名?”

石头摇了摇头,说道:“在下非剑主,怎能擅自命名?如今将军既已为其主,便替其取个名字吧。”

孙策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就叫他‘螭虎’好了!”

法正在一旁闻言,不失时机地恭维道:“好名字好名字,主公虎踞江东、睥睨四方,此剑与主公身份正是相得益彰!”

孙策笑了笑,拿手指了指法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法正虽然记仇,但是他对自己人还是很友善的。

收了螭虎剑后,孙策心中突然一动,想起石头刚才所言,他说道:“敢问石大师,不知宿铁是为何物?”

这一次,石头还没开口,胡仲倒是乐呵呵地先开口了:“回将军的话,宿铁就是钢,乃是石头新摸索出来的一种法子,从而炼出来的钢。”

孙策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不禁道:“可是灌钢法?”

石头看了孙策一眼,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个名字倒是不错,确实可以叫做灌钢法,难不成将军也懂得炼钢?”

孙策笑了笑,说道:“我不懂,但是昔日曾经听闻有人如此炼钢。”

石头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看来,倒是我小觑了天下匠人。”

顿了一下,只见他继续说道:“这‘灌钢法’之名倒是形象的很,此法一般是先选用品位比较高的铁矿石,冶炼出优质生铁,然后再把液态生铁浇注在熟铁上,经过几度熔炼,使铁渗碳成为钢,由于是让生铁和熟铁宿在一起,我便把炼出的钢被成为‘宿铁’。”

“石大师大才,某昔日曾听闻铁匠对工艺极为重视,向来都是保密的,却不知大师为何要将此法对我和盘托出?”孙策说道。

石头摇了摇头,开口道:“这灌钢法要比百炼钢法和炒钢法更加方便,炼钢速度更快,炼出的钢品质也更高,一人敝帚自珍有什么意思,不如拿出来造福百姓,况且,我相信将军必然不会亏待我。”

说完,他和孙策对视一眼,一同哈哈大笑。

在真实的历史上,灌钢法是由生活在南北朝时期的綦毋怀文加以完善和发展的,其炼制方法是“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钢”,正如石头所说的一般。

石头是个人才,一个很有趣的铁匠,孙策向来喜爱人才,于是石头便被孙策任命为了铁监,虽然石头自己都不了解铁监具体是干什么的?但只要知道这是个官就够了。

别说石头了,孙策也不知道自己一拍脑袋想出的这个官名是干嘛的,反正既然是铁监,那就辅助贺齐好了。

贺齐的态度还好,有这个一个熟门熟路的铁匠帮自己,也算不错,反正他知道自己未来的道路必定不在这里,一个小小的马鞍铁矿怎能困得住他贺公苗?

而石头自然是高兴极了,他家中往上数祖宗八辈都没当过官,如今有了官身,那自然得高兴一下咯。

当然,一同高兴的还有胡仲,你问他为啥高兴?当然是因为,石头马上就会成为他的女婿。

......

孙策离开马鞍后,校尉贺齐也正式走马上任铁官,开始迎接他仕途上的新挑战,临走前,石头承诺,下一次见到孙策的时候,会送给他一副亲手锻造的甲胄。

孙策开开心心地离开了马鞍,下一个目的地则是铜陵,此地在马鞍的西南方位,两地之间有一段距离。

过了两日,孙策等人才到了铜陵,因为天气晴朗,微风和煦,所以一行人的心情还算不错。

铜陵归属泾县下乡管辖,挨着长江,交通便利,自古以来就有大规模开采和冶炼铜矿的经历,至今也有不少的铜矿仍在继续开采,只是因为战乱而导致朝廷设置的铜官离任,官办的大规模铜矿开采便停止了。

如今铜陵上零零星星的铜矿开采都是私人行为,此举往大了说就是在盗窃大汉财产,往小了说就是在抢孙策的钱。

不过,作为一方诸侯,总要有些诸侯的气度和风范,孙策自然不会和那些百姓算旧账,但他可不能容忍日后还有人染指铜矿,于是他当即下令:“之前的盗采行为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设置新的铜官起,不得再有盗采行为,否则,便罪加一等,合计并罚。”

孙策作为江东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他的命令,在江东的效果,和圣旨差不了多少,再加上有着超过十万人的军队当后盾,有谁敢言反对?

铜陵的铜矿恢复开采是必然的,但是谁也没想到,铜陵竟然又发现了新的矿脉,而且储量极大,此地的铜矿到底有多少,孙策不清楚,可是他知道一直到后世,此地的有色金属工业都极为发达,如此想来,他完全不需要考虑铜矿什么时候被开采完的问题。

当然,铜官上任之后,肯定会有不少问题出现,毕竟敢于盗采铜矿的都是当地的世家豪族,虽然他们明面上不敢如何,但暗地里动些手脚还是能做到的,至于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就要看新任铜官吕蒙的手段了。

当孙策的坐船靠上港口的时候,泾县县令已经带着一众属官等待许久了,孙策下了船,看着县令较为赞赏,这一次,恢复铜陵铜官的意见也是由其提出来的,要不然,秣陵那边的步骘也不会了解到这边的情况。

“属下拜见主公!”泾县众官吏齐齐对着孙策拜道。

孙策赶忙扶起县令,并让众人免礼,一番口头夸赞后,他笑着开口说道:“好了,我们先去铜陵看看吧!”

随后在县令的带领下,孙策等人很快便被带到了去往铜陵的路上,在距离铜陵不远的路边,县令指了指南边的一座山,替孙策讲解道:“主公,那座山叫做凤凰山,自春秋时期起,就有官办的采铜场在山中。”

孙策眯起眼睛,看了看,似乎还能隐约看到山中的各种采矿设施,他对县令说道:“走,去那边看看!”

县令闻言颔首,继续走在前面带路,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众人才走到了曾经的官办采铜场,只见整个场地中,到处是胡乱扔在一边的工具,绳索和木头被乱七八糟的放在地上,一旁的炼铜炉外还有燃烧过的痕迹,这么一幅场景,似乎告诉人们,不久之前还有人在这里采矿炼铜。

见此情形,孙策拍了拍身旁吕蒙的肩膀,缓缓说道:“子明,看这样子你的担子不轻啊!”

吕蒙闻言,拱手称道:“主公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孙策点了点头,他对吕蒙还是很放心的,能够名留史册的人物,都不是一般人物。

矿场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矿洞,矿洞边有不少的采矿井巷,县令指了指那个巨大的矿洞,开口说道:“这个矿洞叫做金牛洞,传说天上神牛私下凡间,因迷恋凤凰山风景而不思返,天帝屡屡唤之,神牛钻入此山中,化为金银铜,金牛洞有此得名。”

孙策笑了笑,说道:“金牛造福人间,不如便在山脚立一座金牛庙吧,祭祀神牛吧,期望神牛能够保佑矿中所有人的安全,保佑我江东安定富足。”

法正闻言,立即称赞道:“主公此乃仁德之举,相信日后采矿之人必会感念您的恩义。”

他说完后,县令等人也是七嘴八舌地夸赞起了孙策此举,把他说得和那些千古明君似的。

安排好吕蒙担任铜官后,孙策并未在铜陵待多久,相比于铁矿和铜矿,孙策更关心的是即将到来的荆南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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