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了吗?”

宁朔摇摇头,“先头不信,觉得臣在骗他。臣便以为失败了,谁知道,正要说臣确实是在骗他的时候,他却不准臣说。”

他道:“臣现在也不明白,殿下明明当时不信,但臣要坦白哀求他的时候,他却信了。他说……”

皇帝:“他说什么?”

宁朔缓缓道:“他说,兰时啊,你就是兰时,你回来了,你没死对不对?”

皇帝怔怔,“寿客……这是希冀你就是兰时。他一直在希望兰时回来。”

他掉下一滴泪,“他这是自己想通了,也许是早就想通了,但没有勇气去做。如今,你说你是兰时,算是完成了他的遗愿。”

宁朔跪在地上磕头,“陛下,臣有罪,臣当时只是想要求他心软——”

皇帝却不怪罪他,他道:“这不是你的错。”

……

东宫里,盛宴铃十分不安,她还是惶恐得很,“陛下会怪罪三哥哥吗?”

太子妃摇了摇头。

“不会。”

“若是晋王或者顺王哄骗了太子,他会很生气。但是臣子哄骗太子,他就不生气了。”

盛宴铃不懂,“为什么呢?”

太子妃看着窗外,怔怔道:“咱们这位陛下啊,不知道为什么,对天下人都宽和得很,但对自己的儿女,却尤为苛刻。我也不是很懂。”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对臣子宽和,能得一个好名声,便能被史官记载在史书上,千古留名,成为圣明的君主。而对自己的儿子宽和……毫无用处吧。对不对儿女宽和,他都是他们的父皇,儿女们都得孝顺他,敬重他。”

盛宴铃诧异:“这种念头……着实奇怪。”

太子妃:“是,很奇怪。但人嘛,本就是千奇百怪的。”

……

大殿里,宁朔对皇帝感恩戴德。皇帝对他的印象很好。

从他初出茅庐开始,便一直都对皇帝的胃口。他说,“你先生是不雨川,那是朕真正的左膀右臂,你跟着你先生,为了随家的事情出生入死,片刻不敢耽误,又从不跟太子和晋王结交,心思纯正,做事也越发像你家先生。”

“朕看,你日后可为肱股之臣。”

宁朔就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他看向皇帝,看见他慈爱的面庞,突然觉得有些讥讽。

这话,很久之前,皇帝就跟“他”说了。

当年他也是一脸的慈爱,好似看着自家的小辈一般,道:“兰时,你可为肱股之臣。”

“往后你在寿客身边,要时时看着他,他不对的地方,你要好好说,别让他乱来。”

陛下做戏的时候,还是会做全套的,在寿客面前,他会一味的夸奖自己,让寿客心里不舒服。好在寿客后面不管这个了,任由陛下怎么说,他也不跟自己生分。

陛下……对外人的时候,很喜欢做戏。好像这般就能显得自己对臣子是多么的好,而对自家的儿子,他苛刻一些,便能让臣子感恩戴德。

如今,这个法子又被陛下用在了他的身上。

这回,他想要自己去辅佐谁呢?

皇太孙?

果然是的。

皇帝让他起来,道:“朕已年老,身边的老臣们一个个的逝去,回首一看,竟然没有几个人可以用了。朕很喜欢你的能力和品德,你愿不愿意为朕效力?”

自然要效力的。

宁朔跪在地上做出激动的神色,皇帝很是满意。他很喜欢年轻人。只要夸奖几句,他们就能义无反顾的去为了他为他们设立好的未来视死如生。

所以说,皇帝很喜欢跟年轻人说话。

尤其是聪明的年轻人。他知道,宁朔懂他的意思。

但是事情一时半会是说不清的,他摆摆手,“你去祭拜太子吧,他……即便是假的,此时也应想要见到你。”

宁朔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你还别说,他真有些像兰时。”

老太监闻言,低声笑了笑,“太子殿下一直愧疚,他扮做兰时,倒是解了殿下的心结。”

又道:“世上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谁能知晓兰时在岭南的小弟子还能来到京都,正好就成了他的表妹,又正好去查了此案。”

皇帝:“你说,他最开始查出随家案子有遗漏,会不会是兰时教导的那个小姑娘提醒的?”

老太监的头就更低了,“陛下,恕老奴多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切,都恰到好处,都是因缘巧合。”

皇帝想到今日还算是在他掌控之中的局面,点了点头,“是。”

确实是这样。

他日理万机,便不再理会这般的小事。

宁朔一路回到东宫,里面正哭声漫天。人人都在哭,但是真心实意哭的没有几个。

因他是被陛下叫走的,所以回来的时候很多人偷偷瞧他。消息灵通的有,看他的目光就深沉起来。

他一个都没有看,沉默着走到棺木面前,缓缓的跪了下去。

他烧着祭纸,神情温和,像是和一位老友在叙旧一般。

他想:寿客,来生,一定要有好的父母。

父亲,其实并不怪你。我,也不怪你了。

昭昭若是知晓你为何而死,应当也不恨你了。

一切都随风而散,一切都……结束了。

他抬起头,点燃三根香鞠躬,将香火插在祭坛上,喃喃道:“往后,就看我了。”

他会继承父亲的道。

他会继承先生的道。

他,也有自己的道。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太子妃,他,皇太孙。

他们,都将有新的故事。

寿客,再见。

4和5

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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