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跪九叩之礼,是我国家最为重大的礼节,你等入贡,亦是最为隆重之事,你等却为何不能行礼呢?”在这个问题上,阮元也不愿意让步。

“阮先生,很遗憾,我们之间,还有太多问题不能达成共识。”小斯当东清楚二人之言已然尽于此处,剩下的事,阮元不可能轻易认同自己,自己也不可能迁就阮元,只得向他说道:“但无论如何,这一次是你们败了,接下来的和议,你们这边对于开港、通商、我国人居住之事,本也没有异议,所以您所坚持的规则,是错误的。”

“是啊,这一战大清败了。可即便如此,你们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阮元却也不愿屈服,反而向小斯当东言道:“五十年前,我用燕国旧事举了个例子,我大清要走什么样的路,只能由我大清决定,你用刀剑相逼,强使我们走另一条路,那无论这条路正确与否,走路的人,便只会记得刀剑,而不会记得路。以后你们同大清的交往,或许不会变得容易,只会变得越来越困难。但我大清国,我大清四万万百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相信,他们不会一直败下去。”

小斯当东自也清楚,以清王朝此时的内部情况而言,主动改变国策,并无可能。

眼见二人已然别无可谈,小斯当东只好向阮元拜道:“阮先生,你我如今都老了,未来的事,就让后来人去做吧。我……说实话,我并不同意私贩鸦片之事,此次回国,我也会在议会发表演讲,请求他们停止鸦片走私,那本也不是我们国家所愿。先生在我见到的中国人里,是最有学问,也最聪明的一位,所以无论我们两国关系如何,我尊重先生,祝您……平安如意。”

“平安如意吗……哈哈,我一生顺遂,如今致仕,不过苟延于世,平安如意四个字,还是当得起的。可如今的样子,只有我一个人平安如意的天下,真的是我所愿吗?”阮元与小斯当东说到这里,自也清楚二人之间隔阂尚多,不可能得到根本上的解决。既然如此,便也不再强求,只向小斯当东回拜了一揖,便即离去,这日阮元也已同伊里布商议了留宿之事,当晚暂留静海寺,次日再前往镇江取船。

阮元自也不知,就在自己离开那间小舍之后,另一个人影便即出现在了小斯当东面前,向他笑道:“男爵,没想到一个糟老头子,竟然要你耗去这么多工夫,他不听话,是吗?这人竟是什么身份?我看那前来谈判的使者,对他都毕恭毕敬的。”此人正是英国新任驻华商务总监,男爵璞鼎查,也负责一部分英军的指挥工作。

“按我们国家的官爵而论,他算是……上议院议员、终身贵族、前首相,跟他们国家的子爵一样大,比咱们都高。”小斯当东也回答道,按清制子爵为一品,男爵为二品,只有公侯伯三等爵位为超品,是以小斯当东会有此言。

“是吗,那……你怎么不把他扣起来呢?这样,中国人为了赎回他们的前首相,不还要多花一笔钱吗?”璞鼎查也向小斯当东笑道。

“没有必要。”小斯当东道:“在中国,前首相很多,这种闲居在家的前首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种价值。更何况他看着温和,实际上谁知道呢?别再闹出人命了。更重要的是,就在我见他之前,扬州,就是他老家的商人给我们送来一封信,你看……就凭这信上所言,咱们也不该对他一个扬州人不敬啊?”

“是吗,哈哈,没想到咱们动都不动,就又赚了一笔啊?”璞鼎查也向小斯当东道:“既然是这样,那看在扬州人的面子上,今天咱们也该让他好好过一个晚上,你说对吗?”

“是啊,可是……”小斯当东经过与阮元的交涉,却也渐渐清楚,中国的事,没有他原先想的那么简单。

此后小斯当东很快回到了英国,并在议会演讲要求停止对华鸦片贸易,然而他的提议很快便被驳回。鸦片倾销之事,不仅没有随着战争结束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而且在英国,随着战争结束,贵族商人的野心,不仅没有减弱,还出现了日渐增长的趋势……

战争结束后十七年,小斯当东在英国去世,终年七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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