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踏出瘴气弥漫的树海,出乎意料的是,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什么凶险之处,而是凡间最为平常的农家之景。
茅屋、良田、美池、鸡犬……以及男耕女织,忙碌自在的凡人。
这里有些熟悉……
钟应不自觉走过田埂,闲闲散散。
有粗布麻衣的妇人瞧见了他,赶忙从树荫下站起来,挎着一草篮子鸡蛋追了上来,将今晚给家中小儿补身体的鸡蛋递了过去:“仙人留步,这是今儿刚捡的鸡蛋,还是温的,可新鲜了,仙人您带回去吧……”
钟应脚步顿了顿,并不担心是什么陷阱,接过草篮,匆匆上山,脚步比先前快了许多,甩开了后头提着瓜果想追上来的村民。
走过山间泥泞小道,穿过道家布置的仙人屏障,洞天福地便映入眼帘。
先前那一分熟悉,看到这依山伴水而建的琼楼玉宇时,便化为了十分。
这是太一宗,还不曾毁灭的太一宗。
钟应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直往冰雪覆盖的龙首山而去,他甚至在红鸾宫前遇到了谢氏姐弟,他们熟稔的问他,师弟你怎么就回来了任务完成了吗。
无需感应神君气息,钟应便在正殿后院看到了煮茶品茗的银发人。
“你来了。”雪回神君依旧穿着太一宗道服,他似乎等候许久,拂起过长的袍袖,不紧不慢的为钟应斟了一杯茶水,声线悠远,如梵音悦耳,“魔君,你是第一个到的。”
钟应不止一次见到这个场景,神君向来如此,杀戮前都保持着风雅的一套,极易迷惑人心。
而钟应则喜欢上去就干,谁不服看是你脑壳硬还是他的陆离枪锋利。
钟应抬步过去:“你故意的?”
雪回神君轻嗯了一声,温和解释:“你有陆离枪在手,八方孽火的一簇小火苗而已,拦不住你。”
至于秀姑娘等人,在神君眼中便如鸿羽,不值一提。
“在他们过来前,有话想跟魔君说。”神君道。
钟应几乎不用想:“阿姐?”
“对。”神君颔首,“这算是你我之间的一个约定。”
红泥小炉上茶香沸腾,水雾氤氲,神君手指在水汽在划过,便随手凝成了一面半人高的水镜。
水镜中先是浮现树海,随后是苍翠间一条白练溪流。
两个人肩靠肩的蹲在溪流前,俱是一脸认真。这两人钟应都认识,一个是阿姐苏有福,一个是中州圣子傅白溪。
圣子扯了扯阿姐的衣袖:“你说我们沿着这条小溪走,能走出去吗?”
阿姐生无可恋的回答:“不能。”
“为什么?”
阿姐三问圣子:“你没发觉这里特别眼熟吗?你还记得前两天你在这里宰了一头水妖救了我一次吗?我们不是沿着这条小溪走过一遍了吗?”
圣子—僵,侧过头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眼角余光偷偷瞥到苏有福气鼓着双颊的模样,心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拉起苏有福,转移话题:“区区水妖而已,再来一百只我也能保你……我们走吧?”
“去哪儿?”
中州圣子对自己的认路水平不抱希望:“都听你的。”
苏有福恢复了精神,指着溪面:“我们往对岸走!”
苏有福率先踏过水流,傅白溪紧随其后,只隔了三步之遥,这是将苏有福护于臂膀之下却不设防的距离,亲昵又不冒犯。
两人一路走远,只余落叶杳杳。
水镜画面停滞于此,再度融为薄雾。
神君低眉,轻啜清茶:“我本答应你,修补小丫头的功德金莲后,便送她回来,不过我后头又想起了我还欠她一段良缘,便替你挑了很久的表姐夫,你看中州圣子如何?我记得你认得他,应该知晓他的品性。”
见钟应不答,雪回神君又道:“我观察了一段时日,等他们从树海里出来,傅白溪估摸着就会去神云山提亲了。”
钟应在石桌前停下,随手将那一草篮子鸡蛋搁置在茶杯旁。
对苏有福之事,钟应其实并无多少干预之心。毕竟,那是阿姐的终身大事,先前皇甫之事,只是因为钟应觉得阿姐的心意被辜负了。
他只是微挑眉梢:“你等不到那天。”
雪回神君要毁世证道,若是成功,一方大世界陨灭,九州之上一切灰飞烟灭,若是失败……这一次,没有道祖,没有人会留神君一命。
“也对……”雪回神君叹笑,“若是我成功,我会带小丫头她们去另一方大世界,若是失败,我看不到那一天。”
“你说够了没有?”已经知晓阿姐平安无事,钟应没兴趣在听下去了,直接截断了神君的话,将草篮子推至神君面前。
钟应动作利落,甚至有些粗鲁,圆润光滑的鸡蛋被晃的颤颤巍巍,差点儿砸破蛋壳。
他有些好笑:“这是太一宗山脚下的凡人送我的,还以为我是太一宗弟子。”
钟应在镜中世界待了五年,当了五年“太一宗弟子”。
他记得山脚下的小村庄感念仙人们的恩德,每每看到腾云驾雾的修士,都要送点儿东西表达微不足道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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