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疍回过神来,顿时狂喜,忙上前对几个官差说道:“我便是萧疍。”
他自恃世家出身,心里抗拒对官差行礼,因此便含糊了事。
那几个官差心中不满,当中一个抽出鞭子对萧疍就抽,嘴上说道:“都这个地步了,你还同我们充什么世家子的派头?”
啪——
鞭子狠狠地抽在萧疍身上,痛得萧疍浑身颤抖。
当然,更痛的是灵魂,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一个小吏这般鞭打。
领头的官差变了脸色,回头对着抽人的官差就是一巴掌:“这是萧夫子,何曾轮到你撒野了?”说完却并不对萧疍道歉,只是说道:
“三日后,还有一场考核,若通过,可进入国子监担任夫子,若不通过,便会被派去外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再考试。不过不管考不考,你这次通过了,便可以选择保两人。你好好想想,保哪两个罢。”
官差说完,将门关上,扬长而去。
萧大郎抚着被抽鞭子的手臂,脸上满是被羞辱的愤恨之色。
这时苏家小娘子忙上前扶住他,柔声道:“郎君,你无事罢。快快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觉醒,快速挤了上来,将苏家小娘子挤了出去。
萧一老爷握住萧大郎的手臂,说道:“大郎啊,家族得靠男丁才能开枝散叶和兴旺,我们萧家剩的人不多了,任何一个男丁都很难得啊。儿郎同你岁数差不多,他随时可以娶妻生子,留下他,同你一起,便能让家族传承下去了。”
萧大老爷反应过来了,忙拉住萧大郎:“儿郎啊,你有父母,有妹妹,选哪个,你可得慎重考虑啊。”
萧大郎还没从被打的羞愤中抽离,骤然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被追捧,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是该怎么选,他有些犯难。
从古到今,世人最重孝道,按理说,他是该保父母的,可是,萧大娘子是不可多得的淑女,若留下来,将来他便可以利用萧大娘子攀一门不错的亲事。
该怎么选呢?
苏家小娘子见萧大郎的目光在萧大老爷夫妇和萧大娘子身上游移,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便知道他是不可能保自己的。
可是她不甘心啊,娘家这次也倒了霉,是不可能管她的,若萧大郎不管她,她便要被流放到岭南的瘴疠之地,以她的身板,只怕没到半路便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里,苏家小娘子推开萧大娘子,一把握住萧大郎的手臂:“郎君,我已有了你的孩儿,你可不能不管我和腹中的孩儿啊。”
萧家众人听了,俱是一愣。
便是萧大郎,也不由得犹豫地将目光看向苏家小娘子。
若只是被萧遥指婚的妻子,他是不在意的,可她若有了他的骨肉,便不能不管了。
萧大老爷目光一闪,缓缓开口:“如何选人,想必大郎难以抉择,既如此,便让大郎考虑清楚再选罢。目前,还是以考试为先。”
萧一老爷夫妇和萧大夫人等目光闪了闪,都点头附和。
萧家的争执暂时停止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才是关键。
萧遥以为只有萧家会起争执,可是,博陵崔氏,也起了争执。
博陵崔氏的确很多才学极佳的人,可是他们家族很大,人也很多,每个人保两个,还差几个人。
参加考试的崔四郎和崔妙,都因为心情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发挥不佳,故落榜。
崔四郎有作为崔家嫡系,被家族保了下来,崔妙却因为种种原因,被放弃了。
崔大夫人泪流满面,拉住崔妙的手不肯放开,对崔郎主道:“阿妙是我们的女儿,如何能让她流放?便是要流放,也该流放旁支的,阿妙是我们的嫡长女,是我们的掌上明珠,难道还不如旁支么?”
崔郎主神色复杂地看向哭得双目红肿的崔妙,叹息一声,道:“难道这是我愿意的么?这都是族里的要求。”
因他夫妻之故,博陵崔氏几乎尽毁,便是人活着,再也没有了世家大族的底蕴,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族里都怪他,要求他做出补偿,不许保崔妙。
他是崔氏一族的罪人,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那种罪人,面对族里的要求,他无法拒绝,因为他内心深处,也觉得是崔妙的错,因为崔妙,他和崔大夫人才会驱赶萧遥,崔妙是罪魁祸首,所以他不想保崔妙。
崔四郎急道:“若说有错,是我们错了,关阿妙什么事?阿爹,我们崔家的错,怎么能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你是堂堂崔家的家主,当真要如同那起子小人一般,不管对错么?”
崔郎主听到这话,抬起巴掌,狠狠地给了崔四郎一个耳光:“家族之祸,你亦不能脱责,养你到如今,文武不就,于家于国无望,你有何面目同我说话?”
崔四郎被打懵了,捂住脸怔怔看着崔郎主,忘了说话。
崔妙见状,忙上前扶住崔郎主,哭道:“四哥,你记着我的好,我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别的,你便听阿爹阿娘的罢。”
崔四郎扭头,见崔妙脸上眸中满是关切,心中微暖,再看杜一娘子,见她双目放空,思绪仿佛飘远了,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再想到她是萧遥指婚的,心中厌恶,便指着杜一娘子道:
“阿爹阿娘,与其保她,不如保下阿妙。她是皇帝指派过来的,说不定是细作,留在身边,后患无穷。”
崔大夫人亦厌恶杜一娘子,再加上若将杜一娘子踢出去,崔妙便保住了,忙点头附和:“是极是极。”说完看向崔郎主,“如今我们已经没了世家派头了,何故管这寒门女?”
杜一娘子难以置信地看向崔大夫人,随后将目光看向崔四郎:“我是你的妻子!”
崔四郎冷笑,脸上满是鄙夷:“在我心目中,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妻子。外表、才华、家世,你有哪一样配得上我?”
杜一娘子听着这些话,如坠冰窟,不过很快她又笑了起来:“是啊,你说得没错,我配不上你,在你心中,我什么都不是,我根本没资格要求你保我。不过,你可真够冷漠的。”她说到这里,走近崔四郎,目光紧紧地盯着崔四郎的脸,
“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固然出身不好,才华不显,更没有好相貌,可是我起码比你有用一点的。崔郎主骂你骂得没错,不过你除了与国与家无望,还祸害家族,更是连个夫子都考不上,没用头顶了。”
崔四郎勃然大怒:“你有何资格说我——啊……”他震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杜一娘子,随后低下头,看向杜一娘子插在自己腹中的刀,脸上带着震惊和不解。
崔家人顿时大惊,纷纷尖叫着扑向崔四郎:“四郎——”
杜一娘子被推到一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可是她没有呼痛,而是抬起头,看着痛苦的崔四郎哈哈笑了起来:“你出身高贵又如何?面对这匹夫之怒,你还不是得如同普通人那般痛苦和流血?”她说到这里,渐渐收起笑容,露出眼中的恨意,
“自我嫁给你,你每天都要说我出身低微,每天都用看臭虫的目光看我,每天都说我这不对哪儿不对,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崔家出事后,你们也不是世家了,我以为你会忘记出身,忘记身份地位,同我好好过日子。可是你为了你的妹妹,居然要让我去流放。崔四郎,你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你不好过!”
崔四郎捂住不住流血的伤口,咬牙切齿地看向杜一娘子:“你是个疯子,你是个出身低贱的疯子!你有什么资格同我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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