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家妖主显然不可能是这么不体面的人。

妖主捏着她的指尖,漫无目的地捏了捏,目光抬起头,落在她身后柔亮的黑发。

林然脑中灵光一闪,看着他身后那头如雪白发。

对了,白发!

“我头发已经变黑了。”林然机智地努力撇清干系,表示自己再也不是原来可能和他有虐恋纠葛的然然了,她是个回炉翻新的崭新清白然然:“白头发没有了,没有了!”情侣同款头发没有啦,所以过去的情情爱爱恩恩怨怨就都过去吧,可不要再对她感兴趣——更不要报复她揍她了!大家洒脱一点就让过去的一切随风飘散吧!!

妖主听着她小嘴巴叭叭叭,像一只永远叽叽喳喳不停的幼鸟,懒得与她废话,只言简意赅一声:“闭嘴。”

林然:“……哦。”哼。

不说就不说,把她的爪爪松回来。

林然悄悄往外挪爪子,妖主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掐着她的手,简直像掐着她的脖颈。

林然就不敢动了。

“笛曲,练回来。”妖主懒懒掐着她的手半响,突然莫名其妙来这一句,声音低哑:“练首新的,下一次,我来检查。”

“?”林然完全搞不明白他的逻辑,呆滞:“啊?”

妖主抬起头,情绪寡淡的血眸凉凉盯着她。

“…好吧。”林然看着怀里被人家帮助才马上能开的桃花,忍气吞声:“我记得了。”

妖主没说话,只是把那支笛子放进她手心,才终于松开手,林然像只机敏的小松鼠立刻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退后几步,瞪圆眼睛看他。

妖主任由她瞪自己,他像是有点乏,有点慵困的懒,屈起的细长指骨抵着额角,半阖着眼,目光自半垂眼帘中掠起,倦倦怠怠落在她面庞,好半响,忽而勾一下唇角

像满园的春花一瞬齐齐盛放

剑吻裂喉,牡丹溅血,九尾君主一现昙花地笑,便是丰雍国色又妖异至极的艳。

他说:“孤等着你的情根。”

血水流泻,从亭子漫出去,渐渐消失不见。

“……”

林然呆呆站在亭子里,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林然!”远处侯曼娥大声喊她:“说完没!大典快开始了。”

“…哦,好了,就来。”

林然挠了挠脑门,把笛子揣进袖子里,抱着花盆几步跑下台阶,就要往外跑。

她跑出亭子的那一刻,怀里桃花突然开了。

林然嗅到浓郁的香气。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那一瞬间,她像被拉入一场幻梦里,周围亭台楼阁如被画笔抹去,遥远的海面消失,枯黄的大地覆上新绿,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桃林,迤迤逦逦,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一道卷着桃花的风拂过面前,花瓣卷着旋化作一个美丽的少年。

林然呆呆看着他。

芙蓉面,春晓色,霸孤的凶戾与少年的纤美像桃花落入染血的烈酒,冲撞出浓烈致死的瑰艳。

奚辛慢慢抬起头,狭长的凤眸望着她。

“阿辛…”

林然好像突然只会说这两个字,傻掉一样呆呆重复:“阿辛…”

“嗯。”

奚辛慵懒地应一声,走过来,自然地抬起手,摸摸她的脸。

“小傻子。”他轻轻哼笑:“你已经够傻了,不用更傻了。”

所以还是都想起来吧。

他摸着她的脸,流连了许久,才略有不甘地握住她手臂,紧了紧,把她拉着转过身去。

林然被拉着重新转过身,重新看见那座刚走出来的空无一人的亭子。

可她这次看见了。

亭子里静静站着一个人。

他着白衣,清癯,柔和,像青墨山川起伏的轮廓,又像霁虹一道自天边横卧过人世间万家灯火。

他站在那里,目光含着永远的温柔与笑意,静静的、柔软地望着她,好像时光忽然如梭倒转,还是那年收徒大典她在祁山正殿中懵懵抬起头,看见高大宽厚的剑主弯下腰,摸摸她的头,含笑向她伸出手

——那是她初来此界时握住的第一只手,是她尘埃落定后望见的最后一双眼眸。

“轰”

所有的时空轰然坍塌,纷繁的记忆化作彩虹,落入她心头。

泪水猝然从眼眶落下来,滑过脸庞。

她像一只归巢的乳燕,毫不犹豫冲过去,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师父。”她哭:“师父!”

江无涯慢慢收拢手臂,环住她细弱的肩膀,手掌轻轻抚在她后背

他温柔地抱着她,像抱着一个孩子,低下头,在她额心轻轻吻一下。

“师父在。”

“阿然。”他唤着她:“阿然。”

“不哭了。”他轻哄着,捧起她的脸颊,用温热的掌侧一点点拭去她满脸泪痕。

“乖乖,不哭啦。”

他笑着,温柔又郑重地轻声:“从今以后,再也不哭了。”

林然哭着点头,又哭着笑,靠偎在他怀里,小声绵延地更咽,被他轻拍着哄,枕着长者温暖安稳的心跳。

阳光落在她眼皮,刺得她眨了眨眼,她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却隐约望见天边霞光破晓,锦绣山河,无尽灿烂盛大

此心归处,是家乡。

她怔怔望着,好半响,眼睛越来越明亮,含着泪水,却终于大大的、快活的笑起来。

她的家,终于,永远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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