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与修灵魂之域的大巫师热烈讨论。

大祭司长只微笑听着,柔和的目光仍然看向广场。

……

王宫广场上侍从们有条不紊的迅速穿梭,很快将广场布置成了宴会场,经验丰富,显然举办露天宴会不是头一回。

迎接大唐使臣的拉尼尔宫宴会改在王宫广场上,也不是头一回,在国王雅尼斯的记忆中,最盛大的当属忒拉西乌斯国王当政时:三帝国协议的中西洲自由贸易通道开辟,一直延伸到黑海和爱琴海的争端海域也在大唐帝国的协调下辟出公共海域为自由贸易商道,身处爱琴海南端的克里特王国直接受益,那年夏月大唐高宗皇帝派遣祝贺奥林匹亚节的使臣到达克里特时,忒拉西乌斯国王就在王宫广场为使臣举办了盛大隆重的欢迎宴会,全城公民在广场上大街上跳起圆圈舞,歌声不停,酒宴从广场摆到大街上,全城公民狂欢三天三夜……盛况记于王宫的史册中。雅尼斯有些遗憾的说道:“双鹰在高空盘旋,地上的人们载歌载舞,目光仍不能忘了守护。”那种狂欢无忌的盛况眼下是不能实现了。

萧琰回答道:“国王陛下不必遗憾,盛况还会再有。那时,不止三天三夜,长鲸安卧,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国王大笑,举杯,“年年岁岁。”

萧琰微笑,举杯,“岁岁年年。”

帝国和王国的结盟就在“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中默契达成。

至于细节当然是王国大臣和两位副使磋商的事。

……

广场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

公民们手拉着手,在广场上围成了一个个圆圈,广场上围了一圈又一圈,广场下的街道上也是一圈又一圈,分成大区,由广场圆柱台上的歌者领唱,男女老少应和,脚飞起,裙摆和袍摆飞扬,这就是克里特的“踏歌”,唐人称为圆圈舞。大唐使团成员都学过,到克里特不跳个圈圈舞,就像到大唐不踏歌一样,怎么可能呢?

除了重要的留守人员外,全城三十多万公民几乎都参与了进来,一圈又一圈,以国王王后和萧琰为中心,如迭起海潮一般,一潮起,又一潮退。

从上午到中午到晚上,人们踏歌、饮酒、用食,欢乐得不知疲倦。三十多万公民都和萧琰共踏歌,每一浪“海潮”,就是一圈不同的公民,不拥挤,不抢位,热情又井然有序,显然是有组织的。但在萧琰的眼目神识下,并没有官员去组织,也没有侍卫维持秩序——当她笑着同意王城公民的圆圈共舞邀请后,公民们就欢呼着,然后各处就有公民代表出来指挥,很快就有了层次分明的踏歌圈子。

这让她很惊讶!

大唐的军队有这样的纪律和高效;大唐的士人也能很快选出代表形成秩序;但大唐的普通百姓,即使是礼仪平均素养公认最高的帝都百姓,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静有序的公选出代表并形成井然有序的队列。

雅尼斯国王说:这是按街分大区、按宅号排序分小区,无论集会还是选举,都是如此,公民早已经做习惯了。

圆圈舞的每一圈都是五十家,当处在街道上时,这个大圈分成了相邻的十几个小圈,踏上广场上,就汇合成了大圈;而在这个大圈中,又选出了十九、二十九或三十九人,排成两列,就是萧琰笑说的“心甚美”的代表,在圆圈内和萧琰跳复杂的穿梭交错舞。

这些代表是由公民自发选出的,国王说,十六岁是拥有选举权的起.点。萧琰发现,每人的意见决定都相当迅速,显然对于“心甚美”——“美德”的选举相当熟练。国王说,王国公民从三岁起必须识字,开始心灵教育,六岁起颁发公民手册,德智体美就是克里特要求的公民四项,任官和任事的选举都是按公民四项进行,其中“美德”居于首位,经常有这样那样的选举,美德都少不了,同一街区谁“心甚美”,大家都心中有数,选举起来当然快。

萧琰由衷赞叹。

这是不同于大唐的民治方式。

但显然对公民的素质要求很高。而克里特几百年前就已经实现了全民教育,从三岁的童学到二十岁的大学,都是王国免费;而这,大唐还做不到。

帝国太大了。

不像克里特,国小,人少,兼且人人富足。

有了物质的富足,才能更多的追求精神。

和萧琰跳圆圈舞的每一位公民她都注意到,内外都穿着丝绸或细亚麻衣衫,足上是系带的丝鞋,稍次也是细麻鞋;而大唐很多百姓穿的十几二十文钱的粗布衣和粗布鞋在这里看不到。

大唐,第一富国,还不够富。

或者说,还没有达到藏富于下民。富,是在上民和中民中,这些人,是少数。

更不用说克里特王国的公民素质,“德智体美”,这在大唐,是对士人阶层的要求。

大唐,也还不够强。

能成为士人的,仅仅是少数。

如果大唐多数百姓都能达到“德智体美”兼备,大唐,这才是真正的强。

萧琰想起高宗皇帝说的和合,和希腊帝国的先哲说的“心灵和体质的和谐发展”,是异曲同工,有相通的内涵。

就像三千大道殊途同归,伟大帝君和伟大圣哲的思想,在智慧的星河中,也是相汇的。

但很快萧琰就没有了“心灵和体质”的思考,她的全身心已经投入到踏歌的欢乐中。

尽心尽情,才是真意。

……

柱廊上,四位法导师和大巫师关于脑海精神力之域、心灵之域的讨论还在进行,因为激烈移到了祭司殿内。直到祭司殿响起浑厚辽远的午钟,大祭司长照例做午祷,几人才停了下来。

大祭司长登上白色的祭台,平静的颂念。

浑厚广博的神识在这一刻蔓延整个王城,如同人们脚下的大地,沉默而又安静。

当王宫祭司殿的午钟响起,整个王国大小神庙中的午钟也在同一时间敲响。王宫广场上,众歌者的歌声都转成了《大地颂,三十几万人的合唱,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使团成员们也加入到其中。

一刻钟后,大祭司长结束午祷。

王宫广场上的歌声焕然一变,又转回了歌者的自由发挥,活泼,轻快,热情,还带有竞歌意味,人们一边勾足踏舞,一边哈哈笑的跟着唱,又有喝彩声,打气声;王宫侍从和着歌声踏着舞步,在宴区来回轻盈穿梭,托盘中的酒食却纹丝不动,引得使团成员脱口道“采!”……热闹难以言表。

海伦黛领着阿尔曼德四人告退。

大祭司长仍然坐在祭台上,安静又沉默,目光似穿过祭殿望向广场,又似辽远到了天边,温和又难以言喻。

……

正午到夜幕到深夜,人们欢腾不休。

萧琰一直觉得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沉默又柔和,宽厚又辽远,没有恶意或者善意,也不是观察或者审视,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让她油然生出一种行走在月光下的大地中的感觉。月光,就是这样安静沉默的照着大地,无所谓忧欢,也无所谓悲喜。

萧琰觉得,这道目光也是没有感情的。

……或许也有感情。

就像月有阴晴圆缺,大地有脉动起伏,那种感情,不是对她。

她想到一个人。

心里喃喃念出。

——伊利亚特。

……人间行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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