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两国的设计师是行会的大石匠?”
大石匠相当于大唐的建筑大师。
萧琰问的是欧罗顿和大食的建筑设计师,因为这两个帝国没有建筑学院,也没有建筑师这种属于“高级士阶”的评级称号。虽然说,西洲帝国的石匠因为承担了修建教堂和礼拜寺的任务,在工匠中地位最高,但仍然是平民等级,不可能成为贵族都要尊称的“师”,更不可能有专门的建筑学校传授知识,毕竟除了经验传承外,建筑也属于理学的范畴,神圣教廷和天园不会容许下层的人接受理学教育,那些技艺高超的石匠只能是世代相传,而且必定属于该国的石匠行会。
萧澜只说了几个姓氏。年代久远,具体的人名她记不清了,但记下了这些石匠属于的家系——这些人才大唐向来是关注的。大唐商会凡是有世家背景的,除了商业情报外,也会收集其他各领域情报,用途当然不仅仅是商业。
萧琰点头说道:“很难得。”
以父子、师徒传承技艺,却保证了传承的深邃高妙,这当然“很难得”。这是一句褒赞的话。但是,在知识方面“很难得”的途径,那就往往并不是好途径。
阿尔曼德就说道:“知识传承还是学校好,不容易遗失,传播更广泛,也有创新力。我们奥术师公会就期望有更多的人能入法师学校接受教育,不至于埋没天赋。”她说话时目光微微忧郁,“可惜的是,大西洲只有和合一城能够设立法师学院,即便如此,也时常要受到教廷神学院和天园真主学院以及信徒的滋事干扰,甚至还有私底下暗杀老师和学生的行为。”
她浅褐色的眼眸看着萧琰,严谨知性的气质中的微微忧郁显得格外触动人心。
萧琰眼眸温润,彷佛是被她打动,声音柔和中又有一种力度,说道:“大唐帝国欢迎任何道统来大唐建学。”
阿尔曼德的眼神依然忧郁,“是的,你们大唐朝廷不反对我们西洲道统建学;但是,大唐已经有了三宗一府四大道统,没有西洲道统的立足之地了。”
她这是通过萧琰传达奥术师公会的意见,希望大唐朝廷能给予他们兴办法师学校的扶持。
虽然在高宗时期,他们就在大唐兴建了法师学院,却一直是空架子。虽然高宗允许任何非邪道的道统和非强迫性的宗教进入大唐,却不会给予倾斜政策,让他们各凭本事搏取生存和发展空间。奥术师公会的法师学校在大唐很难招到生源,本来元素亲和力较高的孩子就是少数,而有天赋的都会选择道门和皇家的道院去修术道,哪里会选择西洲道统呢?高宗时代的唐人对帝国的归属感和骄傲感是前所未有的强,他们认为高宗皇帝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皇帝,他们的帝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他们大唐本土的道统当然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道统,西洲道统在大唐就是小道统,只有天赋不怎么行的才会无奈的去小道统……法师学校又怎么能招到天赋好的苗子呢,一直都是惨澹的。
如果有大唐朝廷的表态和支持,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阿尔曼德的话音一落,队伍里的大唐宗师和西洲宗师神色都有些异样,巫祭庭的莫桑比克大巫师和亚述教的尤里西斯大主教心有灵犀的对了个眼神,目光都有些幽深。
还没有谈同盟,奥术师公会就在谈条件了?
在这种场合下……?
按说这位法导师不应该是这种急躁、不懂谨慎的人。
但他们同时也关注萧琰的回答。
或许,这才该是阿尔曼德的目的。
在这种非正式的场合,以闲聊的方式,试探唐帝国对于促成西洲天启同盟可以接受的条件……如果有萧琰的表态那就更好,以之后的谈判中他们就能占到一定主动。
毕竟年轻人,急于建功,就没有那么老谋深算,何况这个年轻人性情坦正,不会虚来虚去的说些空话,没准就有他们可利用的。
萧琰的确没有虚应故事。
她也没有沉吟思考,神情坦然又诚恳的回答道:“我们大唐对于学问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一向是百舸争流,百花竞放。帝国朝廷不会偏向谁,唯一的规则是正当竞争。如果朝廷偏向哪一方,那就是不公平竞争了。”
她又老实说道:“我认为大树繁茂必定是已经根深粗壮扎于土壤。只有根基深了,枝叶才能向外。大西洲有南北两块大陆,地域广袤,又有海洋和森林,资源丰富,何必舍近而求远?有了自己深根扎的土壤,再往外伸出枝叶,岂不是更好?”
意思是你们大西洲有着大片地方,只要掀翻了教廷和天园,还愁学校不能建立、道统不能宣扬?她眼睛亮亮的看着阿尔曼德,只差没有说“咱们赶紧同心协力建起西洲同盟吧”。
萧澜见阿尔曼德默默移开忧郁的眼睛,差点没笑出声来。
想欺负咱家十七老实?不知道老实人最能说老实话吗?
——别打咱大唐的主意了,赶紧把你们西洲自己的地盘拿下了才是正经。
……
西洲宗师都有种被噎着了的感觉。
都意识到萧琰的性情品行是很好,但不意味着好利用。
阿尔曼德立即调整了自己的想法,跟萧琰打交道,还是打消那些取巧的心思为好。
已经接近四通商团所在的坊区,众位西洲代表似乎都有自己的去处,既然知道萧琰半个月后才离开就纷纷向她告辞,留下联系地址和方式,约定城中有事再会。
萧琰在四通商团安顿下来后,就开始制订城内游的计划。
出游单是和萧澜商量定下,萧澜给她推荐的向导是:她的嫡幼子萧桥。
萧琰一听萧桥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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