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猗从丹室中出来,见萧琰如往常般立在桃林中,遮阳伞收拢握在手里,炽烈的阳光透过叶间照射在她脸庞上,有种明亮耀眼的感觉,在这炽亮的天色下,耀目得无法直视。

沈清猗眼神恍了一下,心口又微微一疼。

她知道,这是自己忧离别,太会离别苦。

萧琰已经撑开遮阳伞,眉角飞扬,脸上含笑的走过来。

桃林距离丹廊有五十丈远,是青磨石铺成的一圈空地,被太阳烤得似乎要冒出青烟来,靴子踏在上面似乎都有呲溜一声炙出。萧琰一步踏出是二十丈,须臾到了丹廊下。只有沈清猗出来时,她才能靠近丹廊,因为这里太接近丹室,她虽是沈清猗的道侣,却不是药殿的丹师,即使道门内部的人也要遵守这规矩。她立在台阶下,见沈清猗立在丹廊边的眼神有些恍惚,不由关心的伸手,问道:“清猗,今天很累么?”将伞往台阶上移了过去。

沈清猗下了三步台阶,携了她伸出的手,眼眸清深如潭水,又有几分温柔,说道:“不累。是见到你太耀眼了。”

萧琰顿时乐了,眉花眼笑道:“我比今天的太阳还耀眼?”

“嗯,你最耀眼。”沈清猗说道,“在我眼中,你比千亿太阳都耀眼。”

萧琰“噢”一声捂住心口——握着沈清猗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沈清猗的性子清冷持重,情意蕴藏于内,即使深着萧琰,也很少当面对萧琰说情话,只是将炽烈情感赋予在诗词和乐声中,不像萧琰时时都是情话。但每次一说情话,会击中萧琰的心。

萧琰的眼睛亮闪闪,似有一颗小太阳在里面绽放,以吟诗咏叹的声调道:“清猗,我被一千亿颗太阳击中了,轰一声天地灿烂。灿烂的光影,都是你。只有你。我的心中只有你呀只有你。”

沈清猗噗哧一声笑出来,“萧悦之——”

笑声清冽悦耳,如松间清泉水从石上流过,之字尾音上挑,似泉水下流迤逦出的涟漪,在这炎热的天幕里荡出潺潺清波。她的面容不笑时清冷,自带寒冽,但此刻笑容从她唇边绽放开去,在炽白的天光下,如同千树万树梨花齐绽放,清雅绚烂,比天光还眩目。

萧琰心口怦然而动。

沈清猗的心口也怦然着,那是欢悦的情怀,像击打的欢鼓,又像采了蜜的群蜂嗡鸣,手掌被萧琰按在她心口上,感受到那清晰的跃动,还有那柔韧的弹性,想起昨夜两人在榻间的厮缠,脸一下又热起来。

天气太热了……

她心想,微吸了口气,平静自己的心,吸入的却是燥热的空气,让她不但没有平静,反而添了一分躁意。

她看了一眼天空。

白亮亮的刺眼。

萧琰道:“晃眼么,下次我把你墨镜带来吧。这阳光太炽了,看多了眼花。”将遮阳伞举高在她头上,贴心的没有挡着她看天空的视线。

沈清猗站在两级台阶上,眼睛正好和萧琰的眉平齐,她回眼看着她,眼中的柔和让刺眼的天光都温柔下来,她一笑,说道:“不用。戴了墨镜我怎么看你。你这么耀眼,我要好好看你。”

哎呀清猗又说情话,又说情话。

萧琰心口砰砰直跳,今天很不寻常,清猗一连对她说了好几句情话,她的眉已经飞了起来。

沈清猗对她说情话的时候,萧琰却觉得自己满腹的情话都说不出来,只想看着她,好好的看着她。

沈清猗伸指在她眉上一抹,轻笑道:“傻愣愣的。大太阳底下的,咱们站在这里么?”

萧琰诶一声回神,一边遗憾的叹气,“真可惜是在大太阳底下……”

要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沈清猗斜她一眼。

萧琰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眨眼笑起来,沈清猗又斜瞪了她一眼。

两人携手往桃林行去,入到桃林,阳光遮去,阴凉下来。萧琰收了伞,和往常一样向沈清猗交待自己上午做了什么,说给阿娘作画,又没有成功,“阿娘的气质多变,太难画了……”沈清猗听着微笑,说道:“你画过很多次了。可能要到先天境,才能画出阿娘的气质。”说到“先天境”时,她声音微微顿了顿。

萧琰想了一会,点头赞同,“你说的对,那我到了先天境再画。”

她说这话时语气寻常,似乎晋入先天境是必然的事。尽管她还没有破情障,也陷在这个瓶颈中,找不到那个能让她进入“绝对冷静”的锚点,但她的信心从未有过动摇,也从未生出沮丧。她修的道是正心诚意,她着沈清猗,那对沈清猗的是她的心意,在她的大道之内,即使她陷于情障中,也只是没有找到方向,而不是上沈清猗阻了她的道。

她的心意是这样的坦荡明白,从不犹疑。

上之前慎重,上之后一往直前,迎风破浪。

沈清猗看她一眼,眸光深柔,清中带艳。

她上的……是这样的萧琰。

从来不会不值得。

而越值得,越深,越深,越不忍离别。

沈清猗的心里一时欢喜,又一时忧郁。

萧琰说起上午还读了《洞虚经,有新的感悟:“……虚无二字,虚是虚其心,无是无其身……人身与宇宙,心灵和虚空体道合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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