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故意说道“我是担心堂堂霍格沃茨的校长和教授天天爆发争执,吓坏了那些可怜的学生们——”

斯内普刻薄地冷哼道“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魔药课教授与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决斗的场面。再来上几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泉“……”

啊,对。在爱夸夸其谈、本事却稀松平常的自恋狂吉德罗·洛哈特先生担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时期,有一次他确实要求斯内普配合他演示如何使用魔咒决斗,并让学生们集体围观;然后,斯内普只用了一秒钟——或者说,一招——就击飞了洛哈特的魔杖——连同他本人一起。

因为想到了当时的情景而觉得有趣,柳泉微笑起来,放柔了声音。

“啊,那一次。我也记得。”她泰然自若地说道,“那一次你表现得太潇洒了,西弗勒斯。”

“简直让我都要爱上你了——”

斯内普!?

他猛地一个急刹车,在脚旁涌动翻滚着的黑袍也随之划出一道弧度。他回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瞪视着毫不知羞地说出这句话的那个女人,脸上渐渐发起热来,最后变得滚烫。m.166xs.cc

“你……你又喝了迷情剂吗!”他喝道。因为刚刚他猛地转头的动作,披散下来的半长的黑发发梢也随之飞了起来,露出了一点——隐藏于其下、红得像是血滴一样的耳垂。

然后他看到她先是露出一点愕然的神色,继而很快就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五官忽然舒展开来,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咦,我说了什么?”她含笑答道,态度堂皇得就好像从来没有说出过那么可怕的台词一样。

“不,西弗勒斯。”他听到她缓声说出了——比刚才的台词,更加令人心跳快得马上就要爆裂的话。

“我没有喝迷情剂哟。”她说。

“假如一定要说我喝了什么魔药的话——那么,应该是吐真剂吧,我想。”

斯内普?!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迟钝了,足足花了五秒钟才把这两句充满了专业魔药名称的话翻译过来。

……她在说,自己刚刚所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不,花言巧语,不是因为什么足以迷乱人心的糟糕魔药的影响,而是因为,她所说的都是出自于心的真话;是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点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僵着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咳咳,你今天叫我到这里来,不是要散步的吗?……那就赶快散步吧。”

这么说着,他已经身姿僵硬地重新转过身去迈开了脚步。但他的步伐看上去颇为机械僵直,简直就像是机器人在移动。

柳泉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对于他这种局促到极点的反应感到一阵有趣。不过她当然不会笨得去拆穿他的慌张无措,而是就那么将双手背在身后,态度悠然地跟在他身旁,从容地一边跟上他怒气冲冲简直有如巡夜时要逮捕夜游的小巨怪们一般飞快的脚步,一边还能腾出闲暇去欣赏庭院里的雪景。

他们沉默地并肩走了一段,并没有牵手——事实上这也不必要——柳泉想,巫师的生命很长,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牵手,拥抱,或者做别的事情。

斯内普突然说道“那首诗……你在邓布利多去世那一天留下的那首诗,是谁写的?”

柳泉有点惊讶地转过头盯着他。这种反应似乎令他感到有点尴尬,他的表情更不自然了。

“我一直在想……我还没找到那首诗是谁的作品。”他地说,“虽然它……听起来还不错。”

柳泉的目光闪了闪,然后她唇角现出一个小小的笑涡。

——你当然不可能找得到。事实上,它现在还没有诞生。要到十几年之后,才能出现在一部你压根不会关心到的麻瓜电影里。

她没有把实情说出来,而是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哦,事实上,它是一个亚洲那边的麻瓜的作品,题目叫做《那喀索斯之歌。而且,我写出来的只是它的译文的一部分……”

她偏着头想了想。因为当年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她十分喜爱这首诗,还曾经下了一点工夫背诵过,所以现在仍旧留有一些印象。而且这首诗内容浅显,要翻译出来并不费力。

前几天刚刚下过雪,而今晚的天气不错,冬夜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深邃,庭院里的植物散发出夜晚的清新气息,月光像一匹银白色的绸缎一样从高高的天空里直泻下来。他们的四周除了脚下偶尔发出的、踩在雪上的簌簌声之外一片宁静。

她从来不敢想像在一切都圆满地得到解决之后,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平和地在霍格沃茨的庭院里一起散步,拥有这么美好且充满温情的夜晚。

她慢慢地走着,回忆着那首诗部的内容,轻声念道“你在那边还好吗?感到孤独吗?日落时天空还会变红吗?鸟儿还在通往树林的路上唱歌吗?你能收到我不敢寄出的信吗?我能表达我不敢承认的忏悔吗?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

斯内普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柳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走出去几步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她讶异地停步回头,看见他沉默地站在原地,黑袍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暗影。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凝视着她的眼神也有些闪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柳泉大概能够猜得出来他想到了什么——无非是从前那些相处的情形,愉快的或不愉快的;或许还有在大战之前他们分别的情景。她至今还深深记得他们在马尔福庄园的大厅里擦肩而过时彼此交换的一眼,虽然在伏地魔的虎视眈眈下,她能从他毫无神采的眼神里看得出他使用了大脑封闭术,但是她经过他身侧时,他一瞬间绷紧了身躯的下意识动作,仍然被她捕捉到了。

那个时候她曾经以为那就是他们的最终别离。

柳泉悄然叹了一口气,走回去站在斯内普面前,想了想,主动拉起他的左手,轻轻用力拽着他继续往前漫步。

“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就像风停留了,又走了一样。像影子,承诺永远不再回来;为了那份始终掩藏的爱意,为了轻吻我疲惫脚踝的小草,以及跟随在我身后的小小脚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她仍然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背诵着接下去的诗句,只是声调里随着回忆的无限延伸而逐渐带上了一点唏嘘和感叹。

“随着黑暗的降临,蜡烛会再次点燃吗?”

这句话似乎又引发了斯内普的某种情绪或回忆,他再度停下脚步,一双黑眸变得深邃而难懂,沉默地注视着柳泉。

柳泉也随之停了下来,站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只有那双阙黑的眼眸里似乎翻腾着某种情绪。柳泉向着他展颜一笑,放轻了声音,语调柔和。

“我在这里祈祷,所有人都不再哭泣,为了让你知道,我有多么深爱着你。在炎热夏日的午后,长长等待。那条苍老的小径就像父亲的脸,孤独的野花,悄然消逝。”

深夜的天穹下万籁俱寂,如同一匹深色天鹅绒的夜空里点缀着点点闪烁的星子,夜晚的草木幽幽散发着一股清香,环绕在他们周围。

柳泉想起无数个在这座城堡里难眠的夜晚,那个时候即使白昼也如同黑夜一般令人恐惧且黑暗。他们仿佛沉溺在河流的最底层,看不见一丝光亮,周围只有漆黑一片,无处不在的水填塞了一切可能求生或呼吸的空隙。那个时候,无数个夜晚,她都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在她的卧室里透过窗子望向夜空,祈求着他能够做出每一个正确的选择,最终穿过死阴的幽谷,步出那曾经吞噬掉一切美好的黑暗。

她深深注视着他,轻而清晰地说道“……我曾那样深爱过,每当听到你那微弱的歌声,我的心就悸动不已。我为你祈福,在我渡过漆黑的河流之前,带着我灵魂最后的呼吸——”

这一段似乎尤其不能让他忍受一般,他猝然闭上了双眼,很快又睁开,不知何时,魔杖甚至都滑进了他的右手掌心里。他的五指痉挛一般地紧紧握着魔杖,身绷紧,并没有甩开她握着他的那只手,但是他脸上却现出一股难以忍受的神情来,咬着牙,从齿间挤出几个字来“这首冗长的诗……还没有结束吗?!”

可是柳泉看到他这种表情和态度,却微微弯起了双眼,笑了起来。温暖的神色瞬间染满了她的面庞,她踮起脚,靠近他的脸侧,在他耳畔轻声说道“马上就好了。西弗勒斯,一切都会好的。”

这句话刺痛了他的神经。斯内普的颊侧肌肉微微地跳动着,看上去似乎很想立刻就给她一个昏昏倒地,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满脸忍耐之色,站在那里静听她最后的一段朗诵。

柳泉犹豫了一秒钟,轻轻捏了捏他宽厚而温暖的手掌,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开始梦到,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再一次醒来,被阳光刺痛双眼,我遇见了你,你就站在我的身边。”

斯内普沉默了片刻,既没有挥开柳泉的手,也没有丝毫移动,他就像是一尊石像那样笔直地站在庭院里。夜风调皮地钻过他们发丝间的空隙,清朗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

然后,他那双阙黑的眼眸落在她毫无伪饰的容颜上。他的声音像潺缓的河流一般流经她的耳边。

“这首诗就是你那天离开猪头酒吧前往霍格沃茨找我之前,为阿利安娜·邓布利多朗诵的诗?”

柳泉微微怔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还知道这个细节。她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阿利安娜喜欢这首诗,所以那天她为了缓解我的紧张不安,提议我来为她朗诵……”

“……后来,邓布利多小姐把你留在那里的那张写着诗的羊皮纸给了我。”斯内普低声说道。

柳泉有点惊讶,没想到总是表现得有点温顺而畏怯的阿利安娜在这个霍格沃茨著名的、阴沉又可怕的黑袍怪面前居然是个好助攻。她笑了笑,答道“是吗?那我要谢谢阿利安娜——”

斯内普哼了一声,语气里并没有表示出多少的感激之意来,反而带着几分怨气。

“在如何直接击中别人的心灵、使别人的心脏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这一方面,邓布利多小姐就和她的兄长一样拥有非凡的才能。”他语调有丝刻薄地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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