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秦摘下了唇上的那片花瓣, 在指尖捻了捻,视线依旧落在自己眼前的虚空,尽管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但可以感知到蔺绥就在这里。

府上养的老名医被暗卫用轻功带了过来, 落地的时候胡须还在颤动, 但瞧着床上躺着的蔺绥, 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过来,替蔺绥把脉。

房间里的气氛格外凝滞,几名亲卫和侍从皆是无比焦急。

老大夫诊断完开始施针, 在入针后的等待拔出的时间里,开始写药方。

燕秦沉声问:“情况如何?”

尽管知道蔺绥的魂魄无碍, 但身魂分离也绝非小事。

“主子的身体状况又差了许多,残毒一直在侵蚀他的身体, 老夫一直在用汤药压制他的毒性, 可主子身子减弱,之前的药量已经压不住, 才导致了今日的忽然昏厥, 为今之计,只有再加大药量,可他的身体总有受不住的时候。”

大夫的话一出, 屋内的人皆是一副悲戚之相。

燕秦的眉心紧皱, 觉得是时候加快脱离这个世界的进度了。

即使眼前都是假象, 他也难以忍受蔺绥倒在他的面前。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 燕秦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又会做出什么。

方子开好后, 云绡立刻去煎药, 燕秦屏退左右, 守在了蔺绥身边。

“阿绥。”

燕秦轻唤,感知着蔺绥的方向,手掌抬至半空,似乎想触碰。

燕秦的魂力也非同一般,在他专注之下,瞧见了一只若隐若现的手,指尖正触碰着他的手背。

这样旁人看了心颤的画面,他的唇瓣却微扬。

以魂魄之躯行走世间这事情,蔺绥不是没有体验过,毕竟他曾经也做过鬼,只是如今却与曾经不同。

这个世界大概是没有鬼怪的设定,因此他瞧不见什么鬼魂,除了燕秦能对他有所感知以外,也没人能见到他。

这种感觉有些无聊,蔺绥去政敌那转了一圈,又回了燕秦身边,与他同行。

燕秦还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明知蔺绥在身旁,却看不见摸不着。

不过他同样自如,无论是行事坐卧,还是沐浴更衣。

热腾腾的雾气顺着浴桶向上,在屏风上留下水汽。

燕秦用布巾擦拭着身体,漂亮有力的肌肉线条在他的动作下显现,脊背如峰峦,人鱼线在水下隐现。

蔺绥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故作一本正经却耳垂微红的模样,心道燕秦这害羞的性子是改不了了。

分明更多事都做过,依旧会在某些时候腼腆,不过蔺绥就吃他这套,否则逗起来就差了几分兴味。

燕秦害羞倒不是在幻想什么,他同蔺绥缠绵那么多次,倒不至于在这时候还要想着那档子事,更何况蔺绥如今是这个状态,他更是不会往那个方面想。

只是他知蔺绥正在身侧,莫名有些赧然。

不知阿绥是不是在看着他,又以何种神态。

想象填补空白,才叫一切越发符合人间风月。

在这种专注感知下,燕秦瞧见了坐在木桶边缘的青年,纤侬合度的腿放置在他身上,仿佛志异话本内的诡艳之景。

“看见了?注意些。”

蔺绥俯身抬起他的下巴,提醒他把握魂力,以免他过线,让魂魄挣脱躯壳,那样这个世界怕是待不下去了。

燕秦下意识地听从,收敛了心神,眼前便又是一片空荡,刚刚在水雾中出现的青年,仿佛随着风消散,但燕秦知道他就在他身前注视着他。

魂魄也能有感知,蔺绥反正是能碰到燕秦,可燕秦似乎只有在看见他时,才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

蔺绥若有所思,靠在了燕秦的身

旁,在燕秦再次瞧见他时,在他耳畔留下话语。

燕秦心神一乱,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瞧不见我,你便自己弄给我看吧。

木桶内水热腾腾,燕秦的体表温度更高。

在偶尔的感知里,能瞧见蔺绥倚在他怀中,青丝漫在他的胸膛上。

那时有时无的感觉让燕秦额角青筋鼓起,眉宇间的忍耐之色深重。

蔺绥自己倒是高兴,笑的恶劣又放肆。

那桶水最后是燕秦一人去倒的,在下人不解又敬佩的眼神里,燕秦淡然地说:“锻炼。”

彩绡伤心地和云绡说,这是爷倒下了,主母伤心过度,行事都恍惚了。

大抵只有春风与明月,还有院内的小沟渠才能得知真相到底何如。

在蔺绥的示意下,燕秦让宫里的人请了明帝出来。

燕秦明白蔺绥的打算,将事情安排好,隐没在了暗处。

明帝在宫中就知道蔺绥病了,这也是常事,次日下朝被宫内的锦衣卫统领恳请时,才发觉蔺绥这次的情况恐怕比较凶险。

他穿着常服秘密进了蔺宅,看见床上昏迷不醒的蔺绥大惊。

他试着唤了蔺绥几声,并没有回应,他伸出手探向蔺绥的鼻息,十分微弱,似乎随时都可能续不上。

“蔺卿这是……”

“回圣上,主子他昨日忽地昏迷,如今还未醒,大夫说主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只能再加大剂量,主子本就体弱,上次在严州还遭刺杀,身体每况愈下,大夫说……说……”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说这样下去,主子恐怕时日无多了。”

彩绡知道在严州时主子没受伤,但依旧说的真情实感,毕竟主子是真的倒在他们跟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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