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春江水暖, 冰雪消融,细菌性早衰症最后一例病患痊愈出院,这个造成无数家庭家破人亡的灾祸终于画上了终止符。
为了修正这次荒诞的错误, 挽救蓝枢与红娑的公信力,经官方批复,蓝枢赞助,红娑提供资料,把黎家旧址建成了一座纪念馆。
房间尽可能的还原了黎清立顾浓日常生活的样子, 那些被法院拍卖掉的字画家具, 几经周转, 又被高价收回, 挂在了原处。
负责修复的人很尽心, 就连家具的瑕疵,瓷砖的缺角都原封不动的复刻了回来。
阳光从窗户照入, 恍忽间,什么都没有变。
黎容并没有参与修复,甚至在修好后也没回来看过一次。
这个地方对蓝枢,对红娑,对所有能与之共情,为之悲愤的人有莫大的意义,唯独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他心里只在乎那两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与此同时,黎容成了a大建校以来最棘手的学生。
他能重制出律因絮, 他是高塔小组的组长,一众学者都认可他的科研水平非常高超, 但是他甚至没有大学文凭。
于是, a大校领导连开了三天的大会, 决定让黎容停止休学, 恢复大学生身份,但是上课自由考试自由,只等着熬到时间,顺利拿个毕业结业证书。
很多高塔小组的成员觉得不可理喻,黎容的水平显然已经远超大学生,甚至超过很多副教授,不能因为他年纪轻,没有所谓的文凭,就要求他走形式走过场。
不少人给江维德建议,让黎容直接进入红娑研究院。
a大校长只好又去找江维德协调,一通倒苦水,听得江维德脑袋直疼。
几方协商后,还是尊重了a大的意见。
虽然有些滑稽,但却是各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其实黎容很情愿,他两辈子都没享受过轻松的大学生活,上一世专心科研,这一世专心筹谋,现在总算尘埃落定,他想让自己过的松弛一点。
如果可以,谁不想当个简单且无忧无虑的米虫呢?
谁不想呢。
但他好像就是停不下来的命。
黎容坐在靠椅上,手里举着杯奶茶,看着a大版《who\''s still standing模拟赛的双方,为一些并不算难的益智题目汗流浃背,比分焦灼,他不由得频频皱眉。
他是被邀请来做指导的,因为a大这批队伍不久后会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赛。
本来黎容作为a大的学生,也是可以代表学校参赛的,但是十几个高校一致反对,无情的取消了他的参赛资格。
来指导前,黎容幻想的很美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充分体会大学生朝气蓬勃,不屈不挠,积极向上的氛围。
结果观看了几次模拟赛,黎容就没有耐心了。
倒不是这些人整体水平不高,只是在黎容看来,他们的进步太缓慢了,整体效率太低了。
就连点什么外卖都要你一嘴我一嘴的出谋划策一小时,一旦出现自己不情愿的事情,直接把情绪挂在脸上。
a大确实都是天之骄子,不少人眼高于顶,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但对黎容这种见惯了红娑研究院天才的人来说,他们的骄傲根基太脆弱了,太不堪一击了。
总而言之,他不理解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比如每天点奶茶健不健康。
他还挺爱喝奶茶的。
看着看着,江维德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打算让他参与红娑的一个新项目,想跟他当面商量。
黎容的注意力立刻就被’新项目‘三个字给吸引了。
也是这时候,他豁然开朗,不打算挣扎了,他确实就是一辈子高压抗压的命,根本做不了普通大学生。
黎容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朝那些年轻学生露出不咸不澹的微笑:“挺好的,你们也不是很需要指导,我还忙,以后就不来了。”
学生部部长赶紧跑过来,着急道:“黎……黎容,别啊,大家很需要你啊。”
按年纪来说,她应该管黎容叫学弟,但是黎容显然超出了学籍的禁锢,大家也习惯一直叫名字。
黎容澹声解释道:“实验室还有工作要忙。”
学生部部长欲言又止,眼底有些失落,但还是勉强撑起笑容:“这样啊,那以后黎指导可要邀请我…我们去实验室参观成果哟。”
“啊,你不是学历史的吗?”黎容微微挑眉,解释道,“红娑研究院的实验室,你们进不去。”
学生部部长:“……”
学生部部长强笑:“哈哈开个玩笑啦,反正你也住校,那就校园见。”
这次黎容没有解释。
其实他不住校,他住岑崤那儿。
不过岑崤作为鬼眼组组长,他作为高塔小组组长,他们的关系有点敏感。
换言之,就是目前绝对不能曝光。
于是岑崤从人来人往的公寓区搬了出来,换了一栋私密性很好的小别墅。
虽然离市区有些距离,但每天开车四十五分钟的通勤也还能接受。
黎容和岑崤每天上下班都不坐一辆车,在外界眼中,他们就像两条不再相交的平行线,他们关系不好的传言也依旧在坊间流传。
黎容离开活动中心,直奔红娑研究院。
江维德刚开完会回来,正在办公室里扭屁股活动腰腿,听到敲门声,他扶着腰喊了一声:“进来。”
黎容推门进来,江维德看见黎容的脸也不再端着红娑研究院院长的架子,继续眯着眼睛扭着酸疼的腰:“来来来,你手劲儿大,给我按两下。”
黎容走过去,右手撑在江维德腰上,用力给他按着穴位:“你得多运动,按摩没用。”
江维德叹息:“忙啊,我哪有时间像人家一样,公园打打太极拳,广场跳跳广场舞,真是羡慕不来。”
黎容轻笑,抬眸看着自己的导师:“您真的羡慕吗?”
江维德以前还绷着劲儿,觉得一切得自己承担,得有老师前辈的样子,直到他发现黎容远比他想的聪慧灵犀,什么都能一眼看透,他就索性破罐破摔了。
江维德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就随口一说你还问,当然是在实验室快乐啊,好像做的一切都充满意义,人生的每一秒都不算白过。”
黎容微微垂下眼眸,唇边翘着,算是赞同江维德的说法:“您怎么还在这个办公室?”
江维德继任院长一年了,却一直没从原办公室搬出来,朱炎的那个办公室,比他现在的大一倍。
江维德皱着眉头,缓缓摇头:“我觉得朱炎那个办公室风水不好,你看他这些年忙里忙外,落得这么个下场,而且本来身子挺好的,突然就恶化了,死的还不明不白。”
黎容停手,有些无语:“你一个科研工作者还信这个?”
江维德摆摆手:“随便一信,主要是你师母,搞中医营养理疗搞的越来越玄学了。”
黎容眨眨眼,问道:“那老师相信人能重生吗?”
江维德瞥瞥他,嫌弃道:“你比我还离谱,你一个新时代好青年还信这个?”
黎容轻笑,点头:“哦。”
江维德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了点兴致,转过身来拍拍黎容的手:“你也到年纪了,我看你和郝教授的闺女郝雪相处的不错,有没有兴趣更进一步?”
黎容一脸迷惑:“谁?”
江维德沉了沉气:“郝雪啊!”
黎容:“不认识。”
江维德急道:“怎么能不认识呢,郝教授说你和他闺女很熟,你亲自指导他们比赛,他闺女还送你奶茶,你也只喝他闺女送的奶茶。”
黎容:“……有没有可能,我只是爱喝甜的。”
江维德:“小姑娘挺喜欢你的,你看你是不是谈个恋爱?”
黎容苦笑,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奶茶是学生会买的,没想到是学习部部长个人的意思。
他倒不是对感情不敏感的人,只是他今年已经27岁了,对一些比自己小很多的姑娘,连多想一点的念头都没有。
而且他太忙了,哪有时间揣摩无关人的心思。
黎容坚决道:“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
江维德面带狐疑,显然不信:“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你不是忙于洗冤就是忙于科研,哪有时间搞情情爱爱。”
黎容:“高效生活,当然什么都不能耽误。”
江维德将信将疑:“真的啊?”
黎容一本正经道:“真的,而且我喜欢的人脾气大,爱吃醋,还小心眼,知道有人给我介绍女朋友肯定要生气。”
江维德真想说一句,你的癖好还挺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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