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沂不再说话,怔怔站在那里,张了张口,刚刚压下的悲怆又一次地爆发了,娲皇娘娘和后土皇地祇娘娘,北帝妃,都安静地不说话,在静室当中,那口真武剑放在少女的膝前,她仍是面容白皙,眸光安宁幽深,仍如往日。
只一头青丝,已成白发,冰寒如霜雪,垂落于腰间。
她是先天的仙人,本身就是三花聚顶的,身体自始至终都会维系在年轻和最强盛的时候,不必说这青丝黑发,面容也不会衰老,除非到了天人五衰之前,或者故意变化,否则身体状态,基本上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能够让一位先天的仙人转眼白发,可知道在少女面容之下潜藏着的是何等不能够和旁人诉说的悲痛,而云琴气质有变化,身上有一丝丝独特的劫煞之气流转着。
在这千年时间里面,她已经修持至真君。
这是三清之一上清灵宝天尊嫡传该有的速度。
而现在,她的境界,再度跌坠下来了,一步步的退回到了地仙的层次,境界是地仙,但是气息却要比这地仙要强盛太多,身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劫气,双目澄澈空明,白发微扬。
敖藏垂了垂眸,叹息一声,只是在心中道一句,痴儿,痴儿。
人间有八苦,修道者有诸劫八难。
情劫。
见色起意者,多情滥情的,哪里算是什么情劫?
唯独这样,年少相逢,两小无猜,彼此长大,自然缔结连理,却又不得不亲眼看着他死去,心中之痛纠缠得不能放下,才能够称呼得一句【劫】,也只有这样的【劫】,才有可能纠缠住一名道心通明的先天仙神。
织女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眼眶微红,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跪坐于旁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安静的云琴,却是心中难受,不由落下泪来,少女伸出手握住了母亲的手掌,轻声道:“我没事的,娘亲。”
她看到眼前的娲皇娘娘,后土皇地祇,还有自己的重外祖母,起身朝着这几位长辈行礼,道:“倒是有累诸位关心,云琴无事。”
娲皇娘娘叹了口气,祂们心中也有怅然悲怆,可是谁人受到的冲击,能够有眼前这少女更大呢?此刻只是将自己心中悲伤压下来,安慰着这少女,娲皇娘娘伸手摸了摸她的黑发,轻声道:“若是心里难受的话,不如哭出来。”
“或是有什么话,和娘娘说一说。”
少女低了眸子,轻声点头:“嗯……”
只是就只有这样了。
面对着这些长辈的关心,云琴回应时候,不像是往日那样,反倒是有了几分沉着和清冷,倒像是突然成长了似的,往日他们总是说这孩子太过于跳脱,总也是长不大的模样。
可正是现在这样反常的模样,反倒是更让人担心,担心她会不会做出些傻事,担心她会因为悲伤伤了心神,安慰许久,最后娲皇娘娘拉着她,告诉她说,她这一段时间会住在天界,后土皇地祇娘娘则是说,若是有什么空闲,可以去地祇蕊珠宫之中小住。
云琴都一一答应下来。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她似乎已恢复了。
但是在这里的都是经历足够丰富的仙神,都知道这才是最难的,悲伤和痛苦都落在心底里面,像是刀子留下来的一个一个伤口,难以痊愈,难以长好,可是这种心病,也只有她自己能够治好。
云琴伤势恢复,也从那长达数月的昏迷之中苏醒过来,他们也不适合继续在这里呆着,因有云之沂,织女在,又有归来的紫微大帝道侣素韵琴在,此地也是天界,不必担忧。
再来,此刻的云琴或许更需要静养,于是娲皇娘娘,后土皇地祇娘娘,敖藏,青牛等,俱都离开。
也是让云琴能够一个安静的环境去独处。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娲皇娘娘看着这少女,轻声道:
“若是云琴在这里闷了,可以去人间散散心……”
“看看风景,或许会不错。”
“嗯。”
娲皇娘娘笑了笑,转身离开。
听着人声渐渐远去了。
少女脸上的神色散开来,她捧着那一柄真武剑,眼底怔怔失神,最后只是抱着剑安静在那里坐着,就这样一个人呆呆坐了好几天的时间,终于,在阳光自这窗户缝隙流淌进来的时候,少女的眸子活动了下。
脸上重新有了一丝丝生气。
她知道,自己不能够继续低沉下去,无惑的离去已经让亲朋故友们心中很是痛苦,自己再这样的话,只会让他们心中的悲怆更重。
云琴对着那镜子,看到镜子里面自己抱着剑,也抱着自己,赤足蜷在凳子上,白发垂落身后,她重新整合心情,她把剑方才旁边的桌子上,白发垂落下来,用墨色的木簪将白发束起了。
重新换了衣服。
真武殿推开的时候,织女,云之沂大喜,看去的时候,却是神色怔住。
老黄牛神色复杂。
脚步声音传来。
外面罩着黑色的广袖长袍,内着墨色衣衫,腰环白玉带,白发清冷,垂落于腰间,目光空洞的少女步步走出,手掌搭在一侧,五指白皙修长,环握着那柄真武剑的剑柄,手指修长,却是因用力而发白。
她轻声道:“爹,娘。”
“牛叔,我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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