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染了血的窗帘则完全披靡在地。

南舟说:“我一直在证明。”

李银航一时心有所感,注意到了从纸背后透入的淡淡笔迹,好像后面还有内容。

她顺手把纸翻了个面。

待她看清纸面背后的内容,她顿时凝住,掩口惊呼一声:“啊!”

第1、2、3节车厢里,南舟所见的内容,跃然纸上。

第一节车厢里泡干了的麻辣粉丝,和两个滚在角落里、烫到发软的矿泉水瓶。

第二节车厢里悬挂在厢壁上的发车记录表,还有角落里滚落的、原本佩戴在乘务员胸口的同款蓝色圆珠笔。

第三节车厢里堆了一桌子的瓜子壳,还有摊放的杂志。

画上的内容,都和车里目前已发生的大部分内容重合。

“我第一次上车,以为车里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南舟举起手电筒,看向了瞠目结舌的元明清。

元明清头皮发麻:“……可你发现,你和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南舟一点头:“嗯。后来,我又一个人把车厢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车内恢复了“正常”,但这偏偏是最不正常的。

每走出一步,南舟便更确信了一分。

——车站,也是一个副本。

不过,他要与之战斗的,不只是时间,还有人心。

李银航不免用自己代入了一下那时候的南舟。

如果易地而处,她是第一个目睹到列车上的诡异现象的人,却又从元明清口中得知,他所目睹的车内景象与自己所见截然不同,自己绝对会异常不安,马上拉着元明清上车,一一讲解自己见到的怪现象,试图证明这辆列车的怪异。

毕竟这种“仅仅一人知道恐怖是什么”的感觉太糟糕了。

类比一下,就是宿舍里有一个有且仅有你知道其存在的女鬼。

只要是个人,正常情况下都会忍不住把这份恐惧分享出去。

但是,这份分享,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因为第二个回来的人是元明清。

一个半途被迫加入“立方舟”、根本没有和队伍中的任何人建立起信任的高维人。

据实以答,并不会换来真心,只会换来猜忌。

毕竟谁都知道,南舟的唯一私心就是江舫。

江舫如果没回来,他一定会不计代价拖延列车的发车时间,哪怕牺牲他自己。

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营造“列车危险”的氛围,而撒下一个弥天大谎?

如实陈述自己“看到列车未来”的事实,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因为他没有证据。

所以,南舟做了什么呢?

他在车里转了一圈后,不动声色地下了车。

他再也没有提一句列车内的事情,只平静询问了李银航在副本里所经历的一切。

他孤身一人,承担起了本该所有人平摊的恐惧和不安。

“我从车上下来,就没有再上去过。”南舟淡淡道,“我听银航说要上去弄一点吃的的时候,我就想,开始了。”

“未来的事情只有发生了,才能一点点变成‘未来’。”

“未来是需要靠一个个事件去推动、去制造的。”

“只要我不拆穿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那么,随着时间往前推进,我就能找到证据来佐证我的说法,让你们相信我。”

“但是我拆穿的话,未来就会变轨,我也再找不到办法来证明我说的是对的,最后,我无法劝服你们,你们也不能只相信我的片面之词。最后,你们还是会搭上这班列车。”

而第一个拼凑起未来的事件,就是“李银航要上车去弄吃的”。

这样一来,第一节车厢里,那碗方便粉丝和两瓶矿泉水的来路就有了着落。

察觉到这样一个事件的出现,更坚定了南舟要“推动未来事件的发生”的想法。

在这个过程中,他才能凭空制造出足以说服众人的“证据”。

李银航恍然大悟:“所以,你管我要了这三张纸——”

南舟点一点头,拿过李银航的笔记本,翻开其中断页的部分,把三张撕裂的纸张对上去。

严丝合缝。

南舟抬起头来,看准元明清,说:“这样,就能证明这画不是我提前画好的。”

“在要到纸后,我也再没上过一次车。……你一直在看着我的,是不是?”

南舟变成了一个独立于列车这一空间之外的“观测者”。

列车本身则变成了一个薛定谔的盒子,里面的一切偶然事件,都在自由地发生。

包括陈夙峰因为站立不稳扯松了的窗帘,包括被李银航遗忘在了第一车厢的麻辣粉丝,包括南极星勤勤恳恳为李银航磕的瓜子……

这些事件不断叠加,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步走向未来。

……走向那个血流满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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