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有一年的过法,今年这位州牧跟肃国公府关系更好,那就他来住州牧府,明年关系淡了,就换個地方住。

谢知筠自己已经有了章程,抬头就看到卫戟正满面笑容看着她,那眼眸里的笑意好似在发光。

带着戏谑的,又带着赞美的。

谢知筠面上微烫,她轻轻掐了一下卫戟的胳膊,低声念叨:“瞎看什么,吃你的饭。”

每日的晚膳对于两个人来说,逐渐变成了最期待的相会。

他们可以在饭桌上诉说一天的故事,讲一讲父母兄弟,说一说年少时的往事。

往往还没说多久,一顿饭就吃完了。

谢知行回去品读斋之后,卫戟很识趣,自觉搬回了厢房。

不过他脸皮厚,也知道谢知筠嘴硬心软,所以会寻着她心情好的时候,硬跟着进正房。

人都进去了,也不可能再被打出来。

厚颜无耻说的就是他。

今日亦是如此。

他擦着头发步履自然进入正房的时候,就连谢知筠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在身边落座,谢知筠才抬眸瞥他一眼。

谢知筠习惯燃香入睡,此刻她又在点千鸟香。

“还是喜欢这个味道,”卫戟嗅了嗅香气,“很适合你。”

谢知筠道:“原来小公爷不点香?”

“偶尔点,”卫戟想了想,见她凝眉静气,专注认真,还是开了口,“偶尔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会点。”

谢知筠有些惊讶:“小公爷也会睡不着?”

卫戟笑了一声:“我为何不会失眠?”

“你看着没心没肺的样子,”谢知筠扫他一眼,“居然会有事让你辗转反侧。”

卫戟品了品“辗转反侧”四字,夸她:“夫人就是文采斐然。”

谢知筠:“……”

反正屋里就他们两个,谢知筠也懒得端着世家千金的架子,她嗤笑一声,道:“这就文采斐然了。”

卫戟煞有介事点点头,见谢知筠合上博山炉的盖子,这才开口。

“第一次失眠是十五岁时,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死人。”

谢知筠安静了下来,在袅袅的千鸟香中聆听他的回忆。

卫戟征战八年,杀过无数人,也有无数人想杀他。

他见过的刀山血海比她见过的人还多,时至今日,似乎已经天下承平,但卫戟身上的血腥和敏锐却一直没有消散。

每个人都明白,太平还未到来。

卫戟没有看向谢知筠,他把目光落到远方的梅花净瓶上。

婀娜的红梅在白瓷净瓶里蜿蜒绽放,没有香,没有叶,更没有热闹的缤纷花瓣,却依旧让人喜欢。

“小时候跟随父亲四处征战,我也曾杀过人,但那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不在战场上。”

“战场上真是另一个人间。”

卫戟叹了口气:“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的生活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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