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瞅,看到黑沉着脸坐着的徐长胜,刘桂萍气的整个人趔趄要倒。拼劲全身力气吼了一嗓子,“徐长胜你是死的啊,你赶紧出去看看,徐佳徐佳...死哪去了,快过来看着。”刘桂萍喊一嗓子就头晕眼花,眼睛里一直冒星星。

堂屋。

徐佳微张着嘴,惊慌失措的摇着头否认。

徐奶没说话,可周子青有话要说,眼睛冷冷盯着徐佳,讥讽的问,“你姥家打我的时候,你在哪?看到她们动手打人,躲哪去了?”

徐佳动动嘴唇,不敢看周子青的眼。这次回家,发现周子青性子变了之后,她就不太敢看她的眼睛。黑黝黝的眼睛里,仿佛能看透她掩盖的事实真相。即使周子青什么都不说,可那样一双深沉弄冰冷的眼睛里,似乎没什么能瞒住她。

徐奶帮着揉搓完后背,拉下衣服来。眉眼耸拉着看不出情绪,低声对徐佳说了声,“回去吧,回去帮你.妈看着人搬家,别弄坏东西。”徐奶心里酸涩,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这个家。看到青青挨打挨骂,大多情况下,她都忍着不出声。有时候看到孩子被打的可怜,也心疼的厉害。

可再心疼难受,还是咬着牙根忍着。心里想着,孩子小,没爹没妈,唯一指望就是舅舅。舅舅要是再不管,往后还要怎么活啊。

“奶,你真让我们搬走,那土坯房子都快塌了,怎么能住人啊,求你了奶。”徐佳上前要拉住徐奶的手,被周子青一把拍开。

拽着她的衣服,把人整个往外拖,她现在就怕她姥儿一个心软。回头在哭着求她,那怎么行。她挨了一顿打,换来的结果,怎么能白白浪费掉。

“赶紧滚,这里从来不是你家,是我家。住就住了,还想占为己有。真是贪心不足,还想绝食自杀来逼迫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看到你靠近灶房,才试着故意这么说的。没想到,你还真会学话。虽然挨了打,可换来你们一家搬走,我也值了。”周子青虽然励志想做个好人,尊老爱幼啥啥的,可时不待她。瞅瞅她穿过来的糟糕环境,原身最后自杀,她一点都不意外,都是被逼的。

一想到将来走剧情,她再碰上一群人憎狗嫌的富家子弟,周子青忍不住心底咒骂一声。

人多搬得快,装满一拖拉机,刘桂萍哭着嚎着不愿意,可还是被人撵着推着走了。边走边骂,嗓子喊哑发不出声,她也骂。所过之处,狗吠喧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好在徐长民还算厚道,叫人帮着把家具物件搬进老土坯房子。

刘家人回去了,就剩下徐长胜一家三口站在老房子里。干巴巴看着屋里到处都是蜘蛛网,泥巴糊的墙皮,里面塞着是一层芦苇席子。年久失修,芦苇席子受潮,一屋子发霉的味道。

刘桂萍傻眼,这房子似乎一跺脚就能从屋顶落下一块泥巴下来。张张嘴,吸进的空气都带着一股泥巴味。和原来水泥墙,白石灰墙的皮东屋相比,刘桂萍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越是后悔,心里怒火更胜。

转过身朝着徐长胜又掐又是打的,嘴里嘶哑着骂道:“你就是个没种的男人,你老婆孩子都被撵出来,你连个屁都不会放一声?现在好了,便宜那老不死的和小畜生。

两个坏种,住那么大的房子,偏把我们一家撵出来。我这么多年真是瞎了眼。养了个小白眼狼,还以为老东西是个好的。结果呢,我们被撵走,她连个人影都不出来。该死的老东西,往后想让我孝顺她,门都没有!我就等她老了不能动那一天,我一件件的说给她听...,狗屁东西,徐长民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们自己家的事情,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管!”

“明天就去镇上告他,还想分我的地,做梦,死我都不让出一分来。小畜生想要地,我就敢把她按河里溺死....”

徐长胜阴沉沉的拉着脸,一把挥开刘桂萍,怒眼呵斥一声,“住的好好的,还不是你作死?没宅基证怎么了,,没宅基证也住的好好的。她一个丫头片子,你不走,她能打死你不成。猪脑子的蠢货,还有脸咋呼,你怎么不死你的去。”

徐长胜心里窝着火呢,狠狠瞪了一眼刘桂萍,转身往床上一趟,一地的东西也不收拾,闭眼开始睡觉。

刘桂萍被噎的,险些一口气过去,想再骂两声,可嗓子实在疼的厉害。一地的东西,她也没力气收拾。呜呜哭了几声,跟着躺在床上另一侧睡觉。

徐佳更睡不着,老房子里不通风透气,有股霉味不说,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臭味。像是死了很久的臭老鼠,放久了的臭鸡蛋。那股味,一阵阵的往她鼻子里头钻。她真想快点天亮,她想赶紧回学校去。

要是可以,她甚至希望,学校能永远不放假,要是能一直在学校就好了。

徐佳想到上学,隐隐又高兴起来。周子青没学上,现在家里恨死她了,更不可能会让她上学。她心里透着兴奋,她把周子青踩下去了。周子青就是个连初中都没上过的文盲,小学时领的三好学生奖状又有什么用?

连初凭都没有,没爹没妈,就连将来说对象,别人家都嫌弃她出身。

现在还敢把他们一家赶出来,没她爸妈,周子青除了房子,她有钱生活么?这么一想徐佳倒觉分开也挺好,可怜倒霉的一定是周子青。

这么想着想着,徐佳不由得开心咧开嘴笑,恨不得时间能过得快一点,恨不得马上看到周子青窘迫不堪局面,哭的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后悔现在做的一切。

周子青可不知道,有人已经替她想到这么长远。她刚给家里大门换了一把锁,反锁大门后,回屋睡觉。折腾一天,浑身累散架似的。

周子青躺床上翻个身,看到徐奶睁着眼睛还没睡,身子挪挪靠近,缠着徐奶的手臂,人偎过去。“姥儿?”

徐奶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放心的说:“刘桂萍脾气,肯定要挑拨你舅舅来闹事。你舅舅火气上来,不管不顾的,手里没个轻重,这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搬走了也是个事,徐奶心里杂乱。

“姥儿,你只要坚定立场,一切都不是问题。光说现在,你手脚硬朗,家里地里活,你没少干。可刘桂萍对你像别人家儿媳妇对婆婆那样么?这还是你手脚利索,能帮着给她洗衣做饭的时候,她就这样态度。将来你有老的一天,不能动了,你觉得她指望得上?”

徐奶深深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所以,姥儿,你现在就要未雨绸缪,与其将来谁都靠不住,不如现在彻底分开。还有田,能种自己种,不能种收点租金自己攒着花销。不比看人脸色强。姥儿,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周子青觉得这世上没比钱更可靠的东西了。

可惜她现在年龄太小,还处在这样的环境,光有一颗急着挣钱的心,可什么都做不了。

徐奶拍拍周子青的手,“早点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周子青心里叹气,她的话是一句没听进去。徐奶心软,只想着大家都好,即使她一直在这挨打欺负,也想努力维护这个家。甚至心软的会在私下煮鸡蛋弥补她,这是徐奶弥补心底愧疚的手段,她都懂。

累了一天,第二天又被村里一群公鸡打鸣早早吵醒了。

房子隔音太差,耳朵边像是有十几个闹钟在同时响,即使再困,也睡不下了。

挣扎的张开眼,没等坐起来,立马感觉浑身像是被车轱辘碾过一样,碾过正面,又翻过来,碾背面。每个关节部位都在叫喧着。

好不容易穿鞋下床,徐奶已经在灶房忙活烧水。

周子青水池边洗脸刷牙,洗漱完,忙着挖一瓢玉米到鸡舍喂鸡,顺便捡鸡蛋出来。捡完鸡蛋,家里还有两头猪,大约有一百五十斤,平时拌猪食喂猪就是她的活。可现在,周子青有些不太乐意干。这两头猪从猪苗开始就是她在喂,她要说这两头猪是她的,刘桂萍怕是会拿着菜刀和她拼命。

早上忙活一通,累的一身是汗。徐奶煮了小米粥,切了一块自家腌制的黑咸菜。还没等吃上,大门啪啪被砸的震天响。

刘桂萍徐长胜上门了。

徐奶明显脸上一慌,看了一眼周子青,叮嘱她,“今天别拧着干,一个村住着,虽不在一个家住,可到底还是一家人,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交代完,起身去开门。

徐长胜粗拉着脸,脸上还有指甲印,刘桂萍嘴角破了还淌血。这两口子早上起来干了一仗。两人打起来时候,徐佳吓得不轻,拦不住劝不住,自己回了学校。

“妈,小畜生躲哪了,让她赶紧死出来。”刘桂萍一走进这个家,就想到那破败的老房子,心里火气蹭蹭往上冒。

徐长胜到大门口抽了一个杨树条子,咣当一声,又把大门反锁上。“跑,我看今天你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打死你,也省的祸害别人。”

周子青饭顾不上吃,一看到徐长胜的发怒模样,心里咯噔一声抽紧。大门被锁住了,她除非长翅膀不然真是跑不掉。

心里砰砰乱跳,周子青第一个念头是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不能老实坐着挨打。念头一转,周子青直直跑到灶房案板上,提着菜刀握手里。

徐奶,徐长胜,刘桂萍过来,就看到周子青提着菜刀等着他们,一个吓,两个怒。

“要翻天哪,徐长胜看到没,你亲外甥女,提着刀要砍死你呢,你养活她这么多年,有什么用?一听房子是她的,立马就咱们撵出去,没心没肝的畜生,打死都是活该。”刘桂萍气的浑身发抖。

徐奶和周子青无功而返,走前,徐奶红着眼眶流着泪走的,徐长慧原话,“妈,你别在来找我,等我有钱出息,我一定风风光光的回去看你。”

借钱的事,徐长慧异常坚定和抵触,徐奶就差跪下求她施舍了。还是周子青看不下去,站起身就往外走,“姥儿,我这辈子要是只能借她的钱上学,那我死都不会上。”说完话又转身冷眼盯着徐长慧,冷笑一声,“就你这样的女人,真怪不得我爸不喜欢你,我现在真是无比同情他,和你之前生活那些年,他真是太惨了。”

不等徐长慧起身拿东西砸人,周子青先一步跑了。

跑出门外,还能听到屋里哭着叫骂的声音,“妈你是故意的吗,故意带她来气我的吧,有钱我都不给她一毛钱花。”

“长慧,青青只是愤怒生气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她,你好生哄哄她....”徐奶还想劝来着。

“哄她?姓周的没个好东西,妈你还养她做什么,扔给周家人算了,操的什么心。”徐长慧看到周子青那张脸就来气,心里没有一点喜欢。

“不能给,”徐奶一口拒绝,“我养到这么大,白白送给那边?你长点脑子吧,你将来老了她就能养活你。”

“我用得着她养活?这房子一拆,我有大把大把的钱花。”徐长慧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周子青听着里面对话,捡起地上一块砖头,眉眼一狠,对着大门狠狠砸下去,砸完抬脚就走。

“青青啊,”徐奶怕周子青走丢,赶紧跟着跑出来。

路上各人有个人的心思,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等回家,走前反锁的大门,这会打的开开的。里屋摆设的东西,这会全都摆在院子里,而院子里也多了一些家具。

徐长胜和刘桂萍正在进进出出的搬东西,看到徐奶和周子青回来,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搬东西。

徐奶皱着眉,“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搬东西的?”

刘桂萍放下手里活,指了指四周的东西,笑着对徐奶说,“妈,你看你说多见外啊,这是我们自己家,回来还需要向谁打报告?对了妈,我顺便把家里房间重新划分一下,你看我和长胜是家里顶梁柱,往后我们住在里屋。你们住我们原来的东屋,或是堂屋左边储藏室收拾一下,你们自己选一下。”

周子青冷眼看着,“私闯别人家,是犯法的,我去村委说一声,不行,我会去派出所报案。”她真是受够了。

“去啊,谁又没拦着你,不过呀,小孩子说的话,谁还能当个真啊。”刘桂萍撇撇嘴轻笑一声,转头又进屋搬东西。

徐长胜冲着周子青瞪眼直哼,扬了扬受伤的胳膊,警告意味十足。

徐奶拽着一把周子青,“别和他们硬上,身上挨打你不疼啊。住就住吧,往后不搭理他们就行。”

周子青从见到徐长慧开始,心里就一直窝着一团火,这团火压在她心上,仿佛千斤重。沉着脸冷冷一把推开徐奶。

一言不发的钻进灶房里,徐奶抿着嘴叹息。只当周子青想进灶房躲清静。

周子青沉着脸,心中憋着一股狠劲上来。卷起袖子,开始烧火。

烧火棍烧着了,周子青眼中冒着火焰,手里拿着烧火棍,径自走进堂屋,堂屋和里屋隔着一层芦苇席子,干燥易燃,轻轻这么一点,火苗噼里哗啦的燃烧起来。

“什么味啊,这是?”

刘桂萍转身看到冒烟,身后芦苇席子呼的一下,火苗飞腾上来,噼里哗啦的燃烧声。

吓得尖叫一声抬腿往外跑。

屋里徐长胜和徐奶也全都跑出来,赶紧找盆端水去救。

刘桂萍惊魂未定,瘫在地上看着屋里滚滚冒出的浓烟,吓到腿软。结果一抬头看到周子青手里拿着烧火棍出来,顿时眼睛炸裂,抖着嘴唇,拼着一股力气从地上起来。

刘桂萍抬手要打,周子青眉眼阴狠,举着烧火棍对着冲过来的手,就是狠狠一下。

“啊”刘桂萍疼的眼角飙泪,嘴里呜呜啊啊的咒骂声不绝。

徐奶家烟雾滚滚,凡事看到的都赶紧跑过来看看,芦苇干燥,本来就容易点燃,这会就着火势一路烧到屋顶上的上芦苇。

屋里浓烟太盛,徐奶和徐长胜一进去,就呛得喘不上气。两个人放下水盆,赶紧抢救西边屋里其他东西。好在之前两口子都把大件东西搬了出来。

刘桂萍在院子里,哭天喊地的咒骂周子青,要不是村里人拦着她,她狠得能一把掐死她。

周子青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仿佛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和她没关系一样。

村里其他人在看周子青的眼神就变了,这是什么孩子啊,敢放火烧房子?这要是在自己家,怕不是活活打死的份。

火越烧越大,整个房梁木都跟着烧起来,屋里浓烟四溢,屋里哗啦划拉往下落瓦块子,也没人再敢进去。只能站在院子里干瞪眼,看着房子烧光。

刘桂萍看着正在燃烧的房子,心疼的肉直跳,吵着嚷着让徐长胜把周子青活活打死。

这会村里都有些同情刘桂萍,一直惦记的房子,就这么烧了,最后什么都没落下,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徐奶呜呜的大哭,嘴里念叨着造什么孽啊。

徐长胜粗喘着气,两只眼睛被烟雾熏的通红,插着腰站在院子里,双眼瞪的极大,咬牙切齿的看着周子青,嘴里咒骂着,“小畜生,今个不打死你,不打死你.....”气到极致,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打死你,就是没个下句接上。整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找东西。

这架势一看,就是气晕头了。

徐长胜在角落里摸到铁锨,一上手,恶狠狠的举着掀,冲着周子青冲过来。

周子青反身往人堆里跑,一时间院子里乱套了。怕徐长胜气红眼发疯,不管不顾见人就砸,一个个吓得抱着头嗷嗷叫着往外跑。

周子青又瘦又灵活,跑的最快,没一会功夫人就跑的没影了。

房子断断续续烧了一.夜,整个房子就烧得只剩下四面墙,屋顶大梁子烧的漆黑还往外冒着烟,偶尔啪啦一下还有什么东西炸裂在响。

周子青一.夜没回来,没人想着找她,都恨不得她死在外面好了。

一.夜没回来,没人问,一整天过去,徐奶还没见着人,就急了。放下手里残瓦断木,急急跑出去找人。找到天黑,徐奶累的腿软站不起身,歪在路边哭的撕心裂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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