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个问题。”
万俟玉翎的话冰冷刺骨，如冰水，冷冷地浇灌在袁焕之滚烫的身体上。
“袁焕之，你放心，朕会根据你的要求，把袁家屠尽，不会再给你们卷土重来的机会。”
不过，这是袁焕之如此憎恶万俟家的原因，倒也说的过去。
莫颜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雨水，大越开国是几百年以前的事，当年功过是非，在一次宫内大火中，卷宗已经被烧毁，具体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袁焕之眼睛通红，血丝像一条条红色的细密的蜘蛛网交错，他冷冷一笑，“万俟玉翎，只要袁家有血脉活着，就永远不会停止报仇！”
灭门之仇，从不敢忘！
祖上隐姓埋名，从不敢忘记血海深仇，如今有了报仇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谁料被诬陷打入牢狱中，满门抄斩，只有一条血脉因从小体弱，寄养在他处，才能够活下来。
袁焕之的祖辈曾陪着万俟家的太祖一起打天下，最后亲手把万俟家太祖推上皇位，本以为有从龙之功，后半辈子高枕无忧。
“通敌叛国？谈不上吧，难道你们真以为我爹爹出身草莽？”
袁焕之勾着唇角，雨水贴着他的头发，勾勒出他清晰的脸部轮廓，那一双眼睛是那么纯净，没有任何杂质。
“好，这个问题妙！”
雨水倾盆而下，湿漉漉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从脚底散发着凉气，夏若雪靠在夏明轩身上，小声地耳语几句。
莫颜发问，轻轻地拉了下万俟玉翎的衣摆，夫妻二人的小动作，逃不过夏若雪的眼睛。
“袁焕之，本宫有一点想不明白，大越对袁家不薄，袁家为何通敌叛国，投靠蛮族？”
袁焕之不同，不动声色地观察夏若雪，他应该发现了什么。
夏家兄妹二人的眼中没有绝望，反而是解脱和一种能逃出生天的笃定。
莫颜仔细观察几个人的表情，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帮手被全灭，就剩下袁焕之一人，夏明轩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夏若雪一窍不通，这种情况还想逃脱？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拖延时间？”
如果苍天无眼，让他绝后，他只好想办法弄来一个假儿子，带回北地，给阿苏交代，也好保证他的地位。
之前是他钻进死胡同，想把亲骨肉带回北地，如今情况不允许，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保住自己的命。
袁焕之把冯婉儿的尸身放平，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看夏若雪一眼，顿时心中有了决定。
“慢着！”
万俟玉翎淡漠地注视前方，发号施令。
“全灭，一个不留！”
己方人手灭杀袁焕之的党羽，传来信号，而这边，暗卫向前几步，准备动手。
或许，能为心爱的人死去，也是一种幸福，只可惜，她到死也没看出袁焕之的本质。
冯婉儿闭上双眼，双手垂落，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血水顺着衣摆流入到泥土中，被雨水冲刷，渐渐地失去痕迹。
对于主动为自己而死的女人，袁焕之不是不动容，而且冯婉儿给他留下子嗣，就算在儿子面前，他也要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
“婉儿，婉儿！”
小和尚不敢置信，在生死一瞬间，冯婉儿扑到袁焕之怀中，短刃正好扎到她后心的位置。
“娘！”
短刃的速度太快，几乎是一瞬间，只听扑哧一声，正是刺进肉里发出的声响。
万俟玉翎根本不给袁焕之机会，从袖兜之中抽出一把短刃，随手一甩，短刃带着劲风直奔袁焕之的前胸而去。
“死到临头，还想痛快痛快嘴？”
发生过的，是真实存在的，袁焕之不信，作为男人，万俟玉翎心中没有芥蒂。
袁焕之斗不过万俟玉翎，不代表不会找弱点，他转头看向莫颜，眯了眯眼，当年莫家小姐爱慕袁小将军人尽皆知，以为当上皇后，就能把自己洗白了？
“无所谓，你以为，你的……”
说起来，在战场上受伤，还是为了大越卖命，如果不是再难有子嗣，他怎么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回京都？
一句话，抓住袁焕之的痛脚，他胸口翻涌，喉咙腥甜，又喷出一口血。
“你……”
这个男人，冷漠是外表，毒舌才是本质，她突然发现自己了解的太少。
人家只是不能有子嗣，并不是真正的太监好吗？
夏若雪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她下意识地看着袁焕之下体的部位，猜想所谓“太监”的含义。
“噗……”
万俟玉翎面无表情，漆黑的双眸古井无波，淡淡地看着前方猖狂的袁焕之，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进行滑稽的表演。
“太监都很关心这样的问题吗？”
莫颜囧了囧，用余光瞟着自家的皇叔大人，她想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如何应对如此刁钻的问题。
袁焕之哈哈大笑两声，对着万俟玉翎招手，就像老朋友见面开玩笑一般，“不行别逞能，吃点药，做不成一夜七次郎也没什么，哈哈！”
“万俟玉翎，看你下眼睑发黑，难道说最近都纵欲过度了？”
不管了，此时也只能赌一把，他就跟随她的脚步走，赢了还有活命的机会。
夏若雪不会武功，却在开始的时候笃定能逃出去，即便是现在仍旧很镇定，凭什么。
悟能大师已死，他们还有逃脱的机会？
对袁焕之来说，是个糟透了消息。
夏若雪很快地反驳，但是从她的表情看，她已经相信，并且很快接受这个事实。
“我怎么知道？”
袁焕之后退几步，来到夏若雪身侧，小声地问，“若雪，真的吗？”
自尽是他自己的决定，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他之前欠自家祖父那么多，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夏若雪心中一震，随后露齿一笑，悟能大师快到花甲之年了，老头子一个，死了有什么可惜吗？
“那又如何？”
悟能大师死了，因为愧疚，夏家兄妹是罪魁祸首，不仅如此，大悲寺被黑衣人屠寺，死伤不计其数。
莫颜摊摊手，根本没理会夏若雪的话，而是先一步，说出这个消息。
“夏若雪，你知道吗，悟能大师自尽了。”
夏若雪就是见不得莫颜得意，她转了转眼睛，心里琢磨一定是这个爱丢人现眼的表妹主动要求来的，万俟玉翎心里定是不愿意，不如说出来，能达到挑拨离间的效果最好。
“莫颜，想不到，你的动作倒是很快，不过你跟着来干什么？确定不是个拖后腿的吗？”
若不是看莫颜和夏若雪对话有古怪，袁焕之都怀疑二人是一伙的，故意用子嗣作为诱饵，引诱他出现。
但是，他很怀疑，身后是黑漆漆的御林军，说不定山下还有大批人手等着，前方是断崖，他们能往哪里走？
袁焕之向前几步，和夏若雪站到一处，如今骑虎难下，只得一致对外，等逃离之后，再来讨论子嗣的问题。
执拗的态度，让夏若雪癫狂，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才能及时清醒过来。
以前想得到，是不愿意输给她瞧不起的草包女莫颜，现在执着，只是因为从未得到过。
面对这个曾经爱慕过，却一直对她不假辞色的人，夏若雪心底涌上一股子酸气。
反观不远处，站在悬崖边的夏若雪，一身雨水，裙角还有大量的泥点子，她双手抱着肩膀，蜷缩着，眼睛紧紧地盯着莫颜和万俟玉翎交叠的双手，恨不得立刻上去拿刀砍断，把二人分开。
莫颜的头上一把油纸伞，她站在万俟玉翎的身侧，身上连个雨滴都没落上，身体内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让她一点察觉不到寒意。
乌云如浓墨一般，黑漆漆地压在众人的头顶，可见这场雨，一时半会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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