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故去,我本欲即可前来许昌,但门下士子多有相劝,怕我一去不回,我也怕你突然发难,于是便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

然而,当我看到许褚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所以,我来了。

跪在你的脚下。

我以为我今天就会死,但你却又给了我机会。

试我以才。

兄弟为题。

所以,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兄弟?

瞬息之间,无数念头纷纷而起,化为纠结缠绕的思绪,从失去焦点的眼眸中飞快闪现。

一秒之后,许希作揖再拜。

“遵命。”

这一声回应,是怅然不解,是慨然以对。

有认清命运的俯首称臣,也有自恃才情的安心定志。

话落,许希起身。

满朝公卿大臣的目光,在这一刻犹似利剑般抵住他的后背。

可这又如何?

狂妄自诩?

笑话!

七步,何其多哉?!

念及此处,他面无表情地跨出第一步。

脚底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忽然有一个声音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

“一步了!”

顷刻间,许希眉目皆颤,眼内猝不及防地便覆上一层薄雾。

我自幼饱读诗书、通晓历史,理当知晓,自古以来,下至黎民百姓,上到王侯公卿,兄弟阋墙、自相残杀之事从不少见。

以前我只知道世间有如此残忍之事,也知道我的兄弟可能要害我、杀我。

可是,我从来没有具体地想过,当这件事确切地在我身上发生的时候,我会是怎样的心境。

悲愤、痛苦、沉郁、撕心、埋怨、悔恨。

哦,对了,我还要写一首诗,一首关于兄弟的诗。

可笑,可悲,可叹。

“煮豆持作羹。”

我忽然想到了很小的时候,那时你只是二哥,我们一母同胞,你最亲的是我,我最亲的是你。

“漉菽以为汁。”

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而你也从来不觉得厌烦,即便我走的不快,你也还是牵着我,哪怕我耍赖不走了,你也会不辞辛苦地背着我。

“萁在釜下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默契地彼此疏离,你仍然叫我子健,我依旧称你为二哥,可我们终究不像是兄弟了。

第四步落下之前,许希抬起的腿蓦然一顿,悬空半秒之后,他忽地回头,望向自己的兄弟。

落脚。

“豆在釜中泣。”

泣字脱口之际,眼泪夺眶而出。

一片朦胧的视野中,许希恍惚间似乎看到,自己的兄弟也倏然落泪。

没想到,我们也如书上所说,成为了阋于墙的一对兄弟。

但我想,当你流泪的那一刹,我们应该又做回了以前的兄弟。

“本自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六步,诗成。

第七步,许希向后退去,继而再度跪地俯首。

他趴下的身躯明明已经紧紧蜷缩起来,却偏又好似一条露出肚皮的狗。

回忆只能是回忆。

现在,你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魏王,而我,只是你的臣子,一个有罪在身、生死由你一言而决的臣子。

“魏王天威当头,臣弟不胜颤栗,总算……侥幸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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