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国,越州,州城东南,许家宅邸。
今天是三月初一日,谷雨刚过,昨日一场毛毛春雨,让蝶梦园内添了几分雨后的清新,空气芳香怡人,绿竹青翠欲滴,花团锦簇如洗。
堂屋的西窗开着,明晃晃的屋内,许辰身着天青色圆袍锦衣,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方,聚精会神阅读着最新一期的朝堂邸报。
“二月初八佛诞日,永宁帝在天宁寺礼佛之时诏令天下,将于四月初八佛诞日迎佛陀舍利入宫供养,以保大周国运昌隆......”
“二月初十,东胡一万骑兵扣边,北疆关南大营设伏夹击,击毙敌军七百八十六人,俘虏一千一百余......”
嘎吱——
蝶梦园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道人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径自穿过小院儿步入正堂。
“小辰,在看书呢?”
来者一身牙白锦袍,面色白净,身躯挺拔,颌下一缕山羊胡,看起来风度翩跹,气质儒雅,正是许辰这一世的便宜父亲,许德衡。
许辰放下邸报,起身绕过书桌来到正厅,请父亲落座,回道:
“孩儿在看邸报,提前了解下朝堂动向和时局热点,为半年后的策论考题做准备。”
许辰,字天星,今年刚满十八岁,前世是一家互联网上市企业的高管,三年前穿越到现在这个世界,成为了越州庶族寒门许家的少族长,一名熟读圣贤书的小童生。
得益于前身打下的良好基础,以及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者福利的优秀记忆力,许辰的读书之路刻苦而又顺利。
今年二月,也就是上个月上旬,许辰参加了今科乡试,二月下旬乡试放榜,许辰高中越州乡试解元。
“哦,是该提早关注。”
许德衡略微敷衍的点头,然后便不再开口,眼神四散,随意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见状,许辰主动问道:“爹,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德衡这才收回目光,不再四处乱看,脸上露出一抹讪讪之色,说道:“为父有一……一件小事想与你商量一番。”
小事?
许辰眼神带着疑虑看向许德衡:“究竟是何事?”
不怪许辰怀疑,实在是因为他这个便宜父亲不怎么靠谱。
身为许家家主,许德衡是那种典型的败家子,不仅学业不精,还不善经营持家,靠着纳捐混了个秀才身份,之后便以读书人自居,整日醉心于风花雪月之事,极少待在家中。
在许辰十六岁的时候,旁支吵着闹着要分家,许辰这才知道,家中产业竟然已经亏空了一大半。
眼见家道中落,许家人心离散,父亲又不争气,许辰不得已只好主动背负起许家振兴的重担,接手了家族一众大小事务。
凭借着前世的管理经验,在许辰的执掌下,许家各项产业很快止住了颓势,并重新焕发勃勃生机,许辰也由此彻底掌握了家族话语权。
儿子如此争气,许德衡也乐得退位让权,心甘情愿当个太上皇,归家的时间更少了,愈加的潇洒快活,放飞自我。
平时许德衡是很少来蝶梦园的,每次一来,准是有什么棘手之事。
觉察到儿子疑惑的目光,许德衡只觉身上有蚂蚁在爬一样,浑身不自在。
他微低下头,不敢正视儿子,神情扭捏的说道:“确实是小事,为父想......想纳妾。”
纳妾?
这就是所谓的小事?
许辰眉头立即皱起,问道:“父亲,您想纳哪家的女子为妾?”
听到父亲二字,许德衡身体条件反射式的紧绷起来,头皮有些微微发麻,他硬着头皮说道:
“为父......为父有个红颜知己,名叫香铃儿,是宵香阁的头牌,温柔妩媚、善解人意,为父答应给她一个名分,这段时间你忙于科考和交际,我一直没寻着机会跟你说。”
宵香阁,头牌,香铃儿。
听到这几个关键词,许辰眉头皱的更深,摇头道:“父亲,我许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能任由一介青楼女子进我许家大门?”
宵香阁是越州四大青楼之一,花魁香铃儿的大名许辰自然听过,但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如今父亲想纳这样一名女子回家,许辰岂能同意。
许德衡本来满脸期待,在许辰拒绝之后,脸庞瞬间失望,他低声道:“小辰,你娘温柔贤惠,爹知道自己理亏,可是铃儿对我一往情深,爹对她也是真心喜欢,美人恩重,爹不能辜负啊!”
一往情深?真心喜欢?
许辰心中冷笑一声,根本不以为然。
无非是人到中年精神世界空虚乏味,腻味了相濡以沫的糟糠之妻,想要寻求新奇和刺激。
恰巧有年轻貌美的女子投怀送抱嘘寒问暖,荷尔蒙二次分泌,误把精虫再次上脑当做真爱。
跟花魁谈真爱?
呵呵,人家的同道中人可能比父子俩加起来认识的男人都多。
“欢场女子迎来送往,虚情假意惯了,哪有什么真情?”
许辰嘴角露出不屑,嗤笑了一句,又语重心长劝说父亲道,“爹,您平日里在外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孩儿从不反对,但万不可当真。”
自己来之不易的纯真爱情被如此轻视,许德衡脸庞和脖颈顿时涨红一片,他站起身来,情绪十分激动:
“小辰,铃儿和别的青楼女子不一样,你不要随意污蔑,我已允诺要纳铃儿为妾,给她一个大义名分,为父已经答应了她,怎能失信于人?”
见父亲执迷不悟,许辰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既然父亲早有主意,还和孩儿商量什么?父亲自己做主便是,孩儿如果阻拦,岂不是大逆不道?”
听到儿子松口不再阻拦,许德衡面色一喜,高兴的差点蹦起来,急忙道:“我要支取一万两银子,给铃儿赎身,你跟你十五叔知会一声。”
许辰面露难色,说道:“父亲,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哪有这么多现银,而且十五叔那里都是公账,怎么能胡乱私用。”
空欢喜一场,许德衡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火气上涌,胸口剧烈起伏,气愤不已:“你还说不阻拦,没有钱我怎么给铃儿赎身,怎么三媒六聘?咱俩到底谁是爹?”
许辰连忙起身给许德衡作揖,一脸惶恐道:“当然您是爹了,父亲切勿跟孩儿开这种玩笑,孩儿承受不起。”
“你......唉!”
见许辰软硬不吃,还有礼有节,许德衡没了任何办法,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窝着火气拂袖而去。
目视着父亲负气离开,许辰并没起身阻拦,在屋内坐了没多久,也走出蝶梦园,来到许家马棚。
马棚内养着两匹高头大马,一匹通体雪白,一匹枣红,各个毛色鲜亮,膘肥体壮,埋头嚼着马槽里的草料。
“少爷。”
一道粗豪沙哑的声音自马棚棚顶响起,说话的是许辰的护卫王十力,满脸络腮胡,顶着一个大方脑袋,头上只有半寸青茬,正惬意的躺在棚顶,嘴里还叼着根枯黄的麦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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