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夜回了自己住处。
他出去那么久, 按照他的习惯,必定在外面过得不如意,没有能入口的饭菜,也没有可供栖息的地方。
毕竟, 外面没有白玉床,也没有月光纱, 就连可供他站在树下小憩的梧桐都没有。
负责林星夜生活起居的暗卫清楚他的习惯,早在屋中备好了热水和饭菜, 等他回来就能享用。
林星夜却什么都没动, 他现在不饿,也在宁隋那里睡得不错。进屋后照例去练了会儿剑,再去处理不夜城的事。
还是束南他们的信。
林星夜捏着手中信纸,容色在明珠照耀下泛着冷玉般的光辉, 他一手摩挲着碧空剑, 略微沉吟,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束南他们仿佛变了一个人。
之前林星夜没做不夜城主君时, 他在归元宗收到的讯息都是束南他们暗地里又动了什么手脚, 几次三番都差点将他逼回不夜城。等到现在, 他成了主君,束南他们反倒事事都会禀报他。
前后反差大相径庭。
林星夜虽有剑修的冰凉锐气,但也更有身为统领者的风度。他就像之前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那般,挨个回信, 哪怕他出门前才回过。
直到他看到临启的来信时, 笔尖才一顿。
信上除了洋洋洒洒的正事外, 最末附了一句:“少君多日未归,臣下担心尤甚,望少君腾飞宇内之时,勿忘不夜城,勿忘兄弟挂念。启盼同少君,来日一见。”
这还是林星夜第一次收到来自兄弟的关怀,不管这是真心还是假意,处在他目前这个情况,他都顿了顿,玉面上有些热,稳稳地下笔回复:“来日相聚。”
这种和“敌人”言归于好的感觉,令林星夜再怎么掩饰,也躲不开内心的羞赧。
他倒不知道不夜城的龙们也觉得他性格冷淡,应该不会回复。看到意外的回复后,每一条都愉悦万分,更有甚者没忍住,直接变成了龙形。
萧云涵的讯息这时候也到了,林星夜以神识打开玉佩一看,便是萧云涵发来的“求助”。
“林师兄,宁师兄实在太过欺负我,素闻林师兄行事仗义,求师兄为我做主。”
“魍魉之技。”林星夜冷声道。
他不去管萧云涵的炫耀,继续低头处理事务。
林星夜现在心绪没半点不平,宁隋……宁隋白天时对他做的事还历历在目,他现在心情平静,根本不受萧云涵的挑拨。
林星夜这样的龙,云间雪色龙的盛名对他来说只是负累。
他心思敏感,别人若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夸耀他,不只不会引起他的好感,反而会引起他的自卑和警觉,就像他曾经对宁隋的态度。若别人是夸他剑法,林星夜倒是觉得不错,可惜夸耀剑法总不免带了比斗之心,让他无法卸下心防。
从林星夜少时想得到所有人的钦羡来看,便知他这龙自恋又好出风头。喜欢别人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但他话语少,不好出门,再多的目光追随他,也并不纯粹,哪怕他眼如冰雪,剑如寒月,也无法阻止那些充满各式各样绮念的目光。
而宁隋……宁隋觉得他样样好,人品好,魅力好,修为高,龙身强壮……虽然误以为他善良胆小,但总是夸他更多。
林星夜在他面前,不用担心自己表现得弱了一点,就被人想云间雪色龙果然是这样的,平时的强大冷淡都是他的保护色。也不用担心他做了什么坏事,就被人拿出来念叨,反正,宁隋只会夸他,说他是最好的龙。
林星夜想了一圈,觉得宁隋其实当真不错。
他想,反正两人之间交情也那么深了,互相夸夸也没什么。他之后,也会拿宁隋当兄弟,也会夸奖宁隋。
林星夜想完这点,又觉得之前生受了宁隋那么多夸奖,虽然符合事实……但,宁隋那么真诚狂热,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一句话都没夸过宁隋,未免过分,不像是对好兄弟应该有的态度。
林星夜处理完最后一封信,拎着碧空剑出门。
夜风和煦,峰上灵气充足,树叶被凉风轻拂,散发出浓浓的叶子香,清新怡人。
弯月挂在夜空,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宁隋正在刻阵,抬头望了眼窗边的月亮,它没有师兄好……
刻完这个阵,离天亮应该还有半刻,他可以再去师兄屋前,看他整整半刻。
脚步声由远及近。
宁隋听这声音和节奏,一颗心怦怦跳,他怎么觉得很像师兄的脚步声?
宁隋压抑着自己思潮,暗道这个时间点,师兄要么是睡觉,要么是在练剑或处理事务,绝对不会出门。哪怕出门,他也定是做些密事,不可能会不遮掩他的脚步声。
我定是太过思念师兄,以致出现幻觉。】宁隋不无遗憾地想。
“宁师弟。”林星夜玉白的手叩在门上,发出清脆的叩门声,月光披在他身上,将他身上的冷意衬托得更飘逸出尘。
林星夜稍稍减缓了声音中的冷意,他又不是来找宁隋比试的,“宁师弟,我能进来……”
话音未落,他面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宁隋手中的刻刀都没来得及放下,打开门看着林星夜,他眼中情绪乌泱泱一片,根本看不真切,心内却掀起滔天骇浪。
“师兄,你来做什么……”宁隋忽然嘴笨,曾经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看着一派沉稳,却惊喜得话都说不出来。
“师兄……外面冷,你先进来。”
宁隋侧身让开一条道,又觉得这道太小,干脆彻底退开,把宽敞的大门口留给林星夜。
林星夜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有些羞涩和不习惯,他瞥了眼宁隋手中的刻刀,长长的睫毛一敛:“宁师弟,你在刻阵,我是否打扰了你?”
师兄这般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主动来找我还担心会不会打扰我……】
林星夜听得更不好意思,他是来夸宁隋的,不是来被夸的,更不能打扰宁隋修炼。
“宁师弟,你既然有事,我们明日再说。”他门都没打算进,打算回去。
“我没事。”宁隋无比坚定道。
他握紧自己的刻刀,不可能放弃自己和师兄的相处机会:“我每夜都会刻一个阵盘,今夜的阵盘简单,我很快便能刻好。师兄,你快进来。”
他这般强烈的诉求,林星夜怎么听不出来,也不再推脱,进了宁隋的屋子。
宁隋瞬间觉得自己的屋子都增色不少,他欲要去沏茶,在请林星夜坐的时候,被冲昏了的头脑方想起,他的屋子简陋,连今天那个别有用心的白空都嫌弃,更别说师兄了。
师兄,尚且不栖梧桐,在外时宁愿站一整夜,连背都不会弯一瞬,始终保持着冰冷的风度。
这种简陋的环境,师兄会否嫌弃?
宁隋马上揪心:“师兄,你先别坐。”
林星夜这时已经受宁隋邀请坐了下去,闻言有些意外,但客随主便,仍然起身:“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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