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专门买给你们吃的,阿会那一份,我已经让仆人送回家里了。”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啦。”

说完,夏侯和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食盒,连吃了好几块。裴秀和卫瓘犹豫了一下,也各拿其一块,慢慢咬着。至于王弼,他显然对此挑剔的很,非鱼楼的糕点再金贵,也比不上他手里的这些。吃完最后一块绿豆酥,他一掀衣袍站起身,朝堂外走去。

“阿会,谢了。”

“你真不尝一块儿?”夏侯和朝王弼喊道。

“不尝,难吃。”

夏侯和顿了一下,替王弼带着歉意看向钟毓。后者摇了摇头,仍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仿佛对王弼的话并不在意。

“对了,方才我来的时候,看到夏侯霸将军了,他正等你和他去武场呢。”

“我哥来了啊。”夏侯和擦了把嘴角的碎屑,“那我得赶快去找他,省得他又罚我练剑。”

“嗯,去吧。”

“定陵侯,我等,也告退了。”裴秀和卫瓘终于各自吃完了拿起的那块糕点,彼此对视一眼,向钟毓行礼后离开。一时间,堂中仅剩下钟会和钟毓两人,以及半盒没吃完的糕点。

钟毓拿起一块糕点,递到钟会面前:“怎么,不尝一块儿吗?”

“人都走了,还装什么兄友弟恭。”钟会轻哼一声,“要吃你拿回去自己吃。”

钟毓笑了笑,也不恼,把糕点扔回了食盒:“你知道,我不吃剩下的东西。”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钟会冷声问道,“别说什么接我回府。按你的心思,怕是巴不得我这辈子都回不去。”

“不仅是你,还有你那贱妾的娘。”在钟会的拳头打过来之前,钟毓早有预料的抓住,挑衅般挑了挑眉,把钟会的手甩到一旁,“你还是太冲动了。处处树敌,到官场上,会吃大亏的。”

“干你什么事?!”

“不是我想管你,但你好歹是钟家的人,万一招惹祸端,累及家族,你万死都难辞其咎。”钟毓声音也冷了些,“听好了,洛阳城现在看着太平,实际上暗流涌动,谁都各怀鬼胎。你马上就要出仕了,入朝后谨言慎行,少露些锋芒,对你有好处。”

“得了吧。”钟会白了他一眼,“我看该小心的是你。当初请先帝抑制浮华的奏折中,可有你的一份。现在当年被贬官之人皆一一得势。要不了多久,曹爽估计就得把你发配出洛阳去。”

“我知道。”哪想到,钟毓并没有反驳,他淡淡的瞥向钟会,“如果我在洛阳,还用担心你惹什么祸吗?”

钟会怔了一下,又听钟毓淡漠的声音传来:“你我互看不顺眼不是一日两日,不差这一会儿的争吵。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姓钟,谁都不希望辱没父亲,辱没家族。凭此,你能稍微听进去点我刚才的话吗?”

“……知道了。”

“知道就好。如果有一日,你成了钟家的累赘,我是不会念及兄弟之情的。”说完,钟毓像想起什么,嗤笑一声,“对了,嫡庶有别,你我也算不得兄弟。”

“你——”

“知道你要说什么,多亏了你那娘,我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嫡子。”钟毓摆摆手,“不吵了,我该走了。”转身的余光中,他瞥见案上摊开的竹简,“以后别动不动就把父亲的东西拿出来,万一丢了怎么办。”

“呵,你是嫉妒当年父亲只让我进他的书房吧。”

钟毓不屑于再进行这种孩子气的争吵,没再回答,转身离开了学堂。

等钟毓的背影消失后,钟会的脸色更阴沉了。他看了看食盒和案上的碎屑,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讲堂,想到方才夏侯和兴高采烈去找他兄长的模样,心头忽然涌出了一丝委屈,既说不清,也道不明。

“阿会?”却是他低头去收拾竹简时,堂外传来了卫瓘的声音。他走到堂中,“我就知道你还没走。”

“你不是——”

“假的,阿秀也是。只不过中途他家中真的有仆人来,所以就我一个人回来找你了。”卫瓘蹲下身,帮钟会一起收拾,“别难过了。你看阿秀,前些年他嫡母对他母亲格外不好,多亏了他如今的名气,他母亲才好过了些。你那为嫡母贾氏,可比裴家的和柔多了,等将来,你出仕入朝,位极人臣,谁还敢小看你和你母亲。总归,哪个大家族里面多多少少没这样的事,看开些,习惯就好了。”

“我没难过。”钟会嘴硬道,“我就是在想这竹简的事。”

卫瓘眨眨眼,假装没有看见少年微微泛红的眼框:“你还是觉得不对劲?”

“父亲的确对奇闻异谈感兴趣,但多是记录,鲜少会自己写故事。”若说一开始是为了转移话题,那当这句话说出来,钟会忽然意识到,哪里似乎真的不太对劲,“伯玉,不如这样,我抄建安十二年前的,你抄建安十二年后的,我们把不同的地方比对着放到一起誊抄一份,等将来有时间了,再好好研究一下。”

“你是,发现了什么?”

“也没有,就是感觉如果深挖下去,或许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钟会道,“快日落了,我们一起抄快一些。”

见钟会没再为刚才的事难过,卫瓘也乐见其成:“好。”

两个人抄起来的确快了许多。钟会将两张帛简吹干,摞到一起叠入袖中。又看向桌案上的竹简,他拿起正打算放回盒子里,忽然心生一计。

“伯玉,这书阁里的书简,就算少了几卷,是不是一般也没人会发现。”

“这里的这些都是先生们照兰台史籍誊抄的,就算不见了,多半会再去其他书阁抄一份,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去找。”

“那就好。”

说着,他伸出的手改了一个方向,转而拿起裴秀抱来的那几卷,放到了盒子中。

“这是因为什么?”卫瓘好奇问道。

钟会把盒子盖紧,又把剩下的竹简收到自己的书箧中:“我暂时也不知道……但总觉得,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庆幸今天之举。”

“好了,那我们回家吧。我也想吃伯母做的绿豆酥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问阿弼要?”

“我真的抢不过他啊。”

这是公元二百四十三年,曹魏正始四年,洛阳城中的一个片段,距钟毓失曹爽意被贬为魏郡太守还有一年,距高平陵政变还有六年,而距蜀汉覆灭,钟会因心软放走卫瓘,导致举兵失败与姜维葬身成都,还有二十二年。此时,年仅十九岁的钟会还不知道,因为他的这一举动,历史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丝涟漪。而更迅猛的惊涛骇浪,则要等到二十一年后,千里以外的绵竹关被邓艾攻破之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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