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半截刀在方天至手上。

方天至两指搛着断刃,将它掷进了窗外的海浪中,回首道:“铁施主刚刚苏醒,恐怕砍错了人。”

铁伯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没有多问什么,只亲自去推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

推窗同样敞着,殷妙不见踪影,而铁夫人则同适才她丈夫一般,不省人事地躺在床榻上。

留一线当先查探了窗外的船板,又在窗纸上找到了一孔烧透的细小圆洞,向方天至点头道:“寺主所料应当不错,沈二大约是迷倒了铁先生,从窗口攀到这头,又用迷香熏倒了殷姑娘和铁夫人,最后攀到了甲板上。”

方天至“嗯”了一声,并没说什么。

铁伯也不开口,只是全心去解铁夫人的穴道。

待她嘤声醒来,他坐在她身畔,垂头一字字道:“沈二劫走了小姐。箱子丢了。”

铁夫人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留一线回头瞧了眼墙脚那两只翻倒的箱箧,道:“二位勿怪,不知是什么箱子丢了?”

当初登船之时,铁夫人确实提了两只大箱子,且不假他人之手,宁愿亲自提着。但眼下,它们正好端端地在屋子里,难道还有别的箱子?

铁夫人红唇翕张,目光中尽是杀人戾气,半晌才道:“大箱子里是小姐的书和衣裳,但里头还藏着一只小箱子。那里面有百来万的银票,还有些她喜欢的宝石珠子。”她说到此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发抖,“姓沈的劫小姐做什么?他拿了钱走便也罢了,干什么把她也带走!他……他要把她带去蝙蝠岛吗?”

铁伯惜字如金道:“他只想去蝙蝠岛。”

铁夫人哭了起来,道:“我们该怎么办?那听起来就不是甚么善地!她被劫去那里,还能不能活命?”

铁伯冷冷道:“死了,也抬回来。不然,一起死。”

铁夫人怔怔地瞧着他,半晌才轻轻点头,凄楚又淡静道:“都听你的。”

留一线在旁边不自在的瞧了半天,此时苦笑道:“二位先不忙探讨死活,如今这情形,便是我等有心要救殷姑娘,可也不知道去蝙蝠岛的路啊。”

铁伯道:“不必知道。”

留一线眉头一动,道:“在下听不太懂。”

铁伯却只伸手抓住铁夫人的腕子,紧紧地握住,目光如磐石般盯住她:“你做不做得到?”

铁夫人脸色仍苍白的可怕,她受这牢牢一抓,身子几乎摇摇欲坠,不由自主地攀靠在丈夫的手臂上。众人不知他们夫妻俩在搞什么名堂,只见铁夫人睫毛颤抖地紧闭双目,半晌才轻声道:“我……我不知道行不行。只隐约感应到大概的方向。”

铁伯道:“这已经够了。”说罢,他忽地放开铁夫人,咕咚一下跪倒在地,面朝留一线磕了三个响头。

留一线顿了顿,让开半步,拱手道:“不敢。”

铁伯只说了两个字:“赔罪。”

留一线也是服了这又臭又硬的老驼子,摆摆手道:“鄙人并未放在心上。请起,请起。”

铁伯便又从地上爬起来,盯着他道:“救人。”

留一线懂了。

他余光瞥见一旁静静拨着佛珠的方天至,又苦笑道:“难道铁先生担心鄙人怀恨在心,不肯搭救殷姑娘?这未免把人瞧得太低了。抛开此节不谈,殷姑娘毕竟是寺主的贵客,鄙人又如何敢存心怠慢?铁先生若有差遣,力所能及之处,鄙人一定不会推辞。”

铁伯沉默片刻,道:“谢谢。”他回头一指娇妻,续道,“听她的,开船。”

留一线兀自沉吟,又拿眼睛去瞧方天至。

铁伯望见他目光,便也一并死死盯过来。

方天至被四只眼睛牢牢抓住,便开口问:“铁夫人有办法找到殷施主?”

铁夫人确实有办法。

她与殷妙之间种了天地子母蛊。

船行之际,铁夫人缓缓向众人道:“我体内养着子蛊,本能感应到母蛊所在,只是海上茫茫一片,稍有半点差错,船行过去却是差之千里。为免酿成大错,奴家不便再分神与诸位交谈,稍待若我开口分辨方向,请船主依言开船就是了。”

留一线道:“铁夫人放心。”

众人一齐守在铁夫人的舱房中,又安排水手排成长蛇,一旦听到她开口指明方向,便依次扬声传讯,将这消息一路送到掌舵水手耳中。如是船行入夜,留一线正要吩咐厨房送来饭菜,自甲板上忽送来一个消息——

“前面隐隐瞧见有条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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