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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天还未完全放亮,安乐侯府的门房揉着眼才起来,大门外头便响起了急促的拍打声。
“这一大早的,谁啊?”门房抬头瞧瞧, 东边儿才泛起鱼肚白。
大门一开,扑进来的人门房认识,那是自家大舅爷身边儿的得力人,吉祥。
吉祥脸上带着泪痕, “快,去回我们姑爷和姑奶奶,我们家大爷,受了重伤, 昏厥半夜了!”
云宁连车都没坐, 直接给黛玉身上裹了一领披风, 罩的严严实实,搂在马前一路风驰电掣一般到了林府。
林府大门开着, 云宁跳下马来, 又扶着黛玉下来。黛玉抚着心口喘了口气, 不顾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涌上来的不适之感,急匆匆便往里边走去。
三四个门子早有一个朝着里边儿一溜烟跑了去传话, 云宁黛玉两个才走到内仪门处,便有老管家林成带着人迎了出来。
黛玉见这位两鬓都花白的老人两只眼睛亦是通红, 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大舅兄怎么样了?”云宁手臂紧了紧, 问道。
林成抹了把老泪, “回姑爷话,昨儿半夜送回来的时候就是昏迷着的。三四个太医这会子还在,大爷……还没醒来。”
云宁夫妻两个随着林成来到林琰的住处,满院子寂然无声,就连往日这会子应该在洒扫的婆子丫头也都不见。
有晨风拂过,院中那株高大的梧桐树叶子飒飒作响。黛玉鼻子一酸,举步进了屋里。林成跟在后边儿嘴唇动了动,待要说些什么,又忍住了没说。
待进了屋子,黛玉便是一愣,倒是云宁毫不惊讶,只轻轻拍了拍黛玉肩头,自己先行过去了榻前。
林琰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唇色苍白,脸上毫无血色,全然不见了往日斯文俊美的样子。一床玉色薄纱夹被只齐胸盖着,云白的软绸中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隐隐能瞧见里头绑着的白色布带。
屋子里头带着一股子血腥气,想来是方才处理过伤口,还未散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儿白日里还好好儿的,怎么就伤成了这个样儿?”
黛玉见了哥哥骤然成了这个样子,眼泪一下子便滚落下来,也不顾的什么了,掩口哽咽问道。
榻前一个青年男子坐在脚踏上,米白色海水纹常服上血迹斑斑,头发松松散散,容色憔悴,一手握住林琰放在胸前的左手,哑声道:“是我去晚了一步……都是我……”
声音中带着颤抖。
云宁皱皱眉头,大步跨过去一把抓起了司徒岚。先前司徒岚侧着脸还并不明显,这一面对面地瞧了,云宁不禁也有些讶然。
司徒岚生得一张好面皮,剑眉挺鼻桃花眼,加之身材挺拔高大,任谁见了都会赞一声。他自己很是看重这身皮囊,平日里绝不肯不修边幅地便出了门见人。
今儿这一见,两颊都有些凹了下去,下巴上一圈青色胡茬儿,眼中布满血丝,神色间焦虑茫然。
心里暗叹一口气,“你……唉,太医怎么说?”
“身上两剑,没伤着心肺,只是失血过多了。”司徒岚猛然一捶自己额头,“我怎么就这么不当心?明知道司徒崎跑了,当时就该不管那么多,直接叫人看见了格杀勿论才是!”
司徒岚双目通红,咬牙切齿说了这几句,指间握拳,咯咯作响,手臂上青筋都爆了起来。
黛玉唬了一跳,扭头不再看他。缓步走到床前,替林琰将身上的被子往上盖了盖。想着昨日白天兄妹两个还坐在院中说话,不到十二个时辰,哥哥便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又是着急又是难过,“太医说了哥哥何时能醒来么?”
司徒岚颓然摇头。
云宁纳罕,“既是外伤不重,想来没有危险。或许后半日便醒了。”
“剑上……猝了毒……”司徒岚低声道,“太医给了解毒的丸药吃了,也开过了清毒的方子,他的丫头去熬药了。我已经打发人进宫去请皇兄下旨,全城缉捕司徒崎。”
云宁转头看看床上昏迷中的林琰,叹了口气,“我进宫去请旨,亲自带人去搜。你在这里守着,让内子也在这里照看,到底她心细些。”
司徒岚点头,从昨儿夜里见了林琰浑身是血的样子,他的脑子里就乱成了一团麻似的。到现在让他想想,都不记得当时是如何将那司徒崎身边儿号称京中第一的护卫毙在剑下的。只记得抱着林琰的时候手臂是抖的,心里是惶恐的,怎么回来的,如何请的太医,似是全然空白。
云宁又看了一眼司徒岚,拉着黛玉出了屋子。走至门前,黛玉回头看了一眼,见司徒岚正缓缓坐在林琰身边儿,神色专注而温柔,心下骇然。
被云宁揽了肩头带出去,“这……”
她自然认得司徒岚,也恍惚儿觉得司徒岚与哥哥之间未免太过熟稔了些,却是从没想过这个,或是说,从没敢往这事儿上想过。
“他们两个自小相识,这都多少年的情分了……”云宁压得声音极低,忍不住也是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
黛玉努力将心里的惊骇压了下去,点点头,捏了云宁的手一下,“你也多多当心,这几日我留在这里,回头就去接了两个孩子过来。”
云宁颔首,安慰似的在她头上轻抚了一下,匆匆走了。
黛玉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掩在树荫底下的窗户,咬了咬嘴唇,自去后边料理了。
甄家并二王案案发后,司徒岚就没怎么睡过好觉。他心里明白,皇帝是等不及了。趁着这次,要彻底断了那些个指望着太上皇的老臣的心思。忠诚也真是争气,竟在生母才下葬后迫不及待地重伤了同胞兄长跑了!
司徒峻想睡觉,司徒崎帮着送了枕头,只是这赠送之外却饶上了林琰。
看着林琰昏沉沉,受了恁重的伤,原本就清瘦的脸上越发显得可怜见儿的。又见他脸颊处通红,伸手摸了一摸,只觉得烫手。太医说了这是受了外伤难免的,只要服过了药就会退了热度。虽然太医说并无性命之忧,大半夜过去了却依旧没见醒来,司徒岚心里如火油翻滚煎烫一般。
“王爷,药煎好了。”
碧萝进了屋子,轻声劝道,“那边儿屋子里预备了热水。王爷好歹换了身上的袍子下来罢?奴婢在这里守着,王爷洗漱了,大爷若是醒了,奴婢再去请王爷过来可好?”
司徒岚看了她一眼,接过药来,缓缓摇头,“你去给我拿身儿干净衣裳来,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碧萝见状,知道劝不得,只得回身出去取了才给林琰做好的,还未上过身儿的衣裳,叠得整整齐齐地送了过去。又带着两个小丫头将屋子里各处摆了几碟子新鲜的果子,花插里换了才开的花朵折枝——林琰喜洁,若是醒了以后屋子里有异味儿,那是决计受不了的。
司徒岚胡乱换了,摸摸那药碗,不显得烫手了。看碧萝还站在床前,一扬下巴,“你出去罢。”
碧萝犹豫了一下,福了福身子退下去了。司徒岚坐在床边儿,等她出去了,才端过药碗,一口一口地将药哺喂给林琰。
过了没一会子又有翠染送了清粥小菜过来,司徒岚哪里吃的下?只示意连食盒一并放在桌子上,便叫人出去了。
偌大的屋子里只一个躺着的林琰,一个坐着的司徒岚。
林琰觉得自己整个儿身子疼的厉害,似乎每个关节儿都被硬生生地钉进了一根钢针一般,右边肋下、左边肩头更是疼痛难忍。想动一动,却无那份力气。
一时觉得浑身发冷,一时又如被火烤了,冷热交替,实在是难受的很,忍不住便呻吟了出来。
忽觉一块儿温热的东西拭着自己的额头,力道很轻,又有人喃喃地在耳边说着什么。
费力地扯动眼皮,终于睁开了眼。初时的眩晕感褪去,眼前是一张颓废萎靡的俊脸,上边还带着惊喜惊惶之色。
“子非……”司徒岚小声地叫着,又揉了揉眼,“你醒了?”
看林琰左手手指微动,像是要抬起来,忙按住了:“你肩头上有伤,太医才裹好了伤口,这几日不叫动呢,省的伤口崩开。”
林琰既醒,司徒岚便放下了一半的心。小心翼翼地替林琰又擦了擦脸,“知道你怕热,叫她们在屋子里多放了不少的冰。要是还热,你且忍耐些,过两日伤口合上了,我带你去别院避暑。”
说着,俯下身去,与林琰额头相抵,“昨晚,吓死我了……”声音涩然暗哑。
林琰手不能动,便在枕上晃了晃头,算是安抚了一下司徒岚,“是我一时大意,让你担心了。只是瞧着身形儿像,没想到真是诚王爷身边儿的那个护卫。你们找到诚王爷没有?”
“什么诚王爷?以后都没这个人了!”司徒岚冷冷道,“他定是回了京城不假,方才云宁进宫去了,我就不信,满城搜捕还捉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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