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堤小路直通柕香镇,师兄妹说说笑笑,很快临近了镇口,瞧见镇上各处阑珊亮起了灯火。

春晚的凉风掀起湖中浪波,轻盈地吹扬着湖畔少女们的衣带、发丝,曳动腰间悬挂的香囊,堤上一行六人的鼻端都萦绕着草药与花儿的芳香。

岸边一朵不知名小花上,两只凤尾云蝶翩翩起舞。一粉一青,一动一静,一只活泼、一只温婉,恰似那容貌俏丽彷佛但脾性迥然两异的双姝。

“沐师兄,我们这身衣裳好看么?”

雨燕一步一跳,粉带飞扬,围着沐皓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刚说完近况,便急着让他鉴赏进城时定做的漂亮衣裳。

沐皓天目光在这对孪生姐妹身上转了转,面对二人满脸希冀的模样,张口却说:

“布色平淡无奇,款式么又刻意求新,你看这对襟,缝合的不三不四。做工虽精细,但这设计全然浪费了一门好手艺,整体看来,简直俗不可耐!

“不过……”

姐妹俩在城里特意找到最好的裁衣师傅,赶制了时下最流行的对襟纱裳,眼巴巴的等他夸赞,没想到竟被他贬得一文不明。二人心头直感黯然,又听到他说“不过”,心一动,但觉事有回寰。

雨燕急道:

“不过什么?”

沐皓天皱眉道:

“不过奇怪的很。”

雨燕更急,追着问:

“那又有什么奇怪的了?”

沐皓天这才笑道:

“我奇怪的是,这两件再寻常不过的衣裳,也不知积了几世的福分?竟有幸被我道玄武极山的绮丽双姝穿在身上,衬得真个娇若梨花、艳似云霞。都说人靠衣装,在这里却全然颠倒过来,变作狐假虎威啦!你说奇怪不奇怪?”

双姝听罢,方知沐师兄是变着法子大肆夸赞,浑没听出“母老虎”之意。

雪莺儿一如既往地静静跟在沐师兄身旁,眉眼里尽是掩抑不住的容光。

雨燕则瞬间转嗔为喜,欣欣然跑在前头,翩翩如蝶,一圈圈地转,彷佛想让他尽情欣赏。

不过此刻沐皓天的心思似乎不在她身上,反而深深地吸引到了跟在后头的混子胖。

雨燕发现小胖流着哈喇子看自己,马上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一个大激灵,低下头不敢再瞧。

又见师兄满腹心事的样子,连忙靠过去拉了拉沐皓天的袖口,甜甜地问:

“沐师兄,你怎么啦?”

“呃……也没什么。”

沐皓天苦笑着说,“我只是想到,你们这一趟,就是进城玩儿去啦。”

几天前他们兵分两路,师父带两个师妹前往华金城,为城里豪绅钱老太爷的千金驱邪,沐皓天则孤身只影地上了老坨山,务求除去鬼童。

沐皓天这头不必说,深山老林风餐露宿,历经生死,不但顺利除去鬼童,还辛辛苦苦深夜埋尸超度,真可谓劳苦功高。

而师父那头却不知为何,进钱太爷家不久便被人轰了出来,大骂他是江湖骗子。

师父竟也不觉得恼火,老神在在地领着姐妹俩在城里玩了一圈。后来还是在雨燕雪莺的轮番催促下,才不慌不忙来柕香镇与沐皓天汇合。

双方经历一对比,也难怪沐皓天会忿忿不平了。

雨燕挽住他的臂弯,为他抱不平道:

“可不是么,师父去之前一副区区恶鬼手到擒来的架势,没想到一进门就被人打回了原形。偏生他还不知羞,竟大摇大摆在城里晃悠……”

雪莺扯了扯她,对姐弟仨努努嘴,小声说:

“燕儿,别在师弟师妹们面前议论师父的不是。”

雨燕不以为意翻了翻白眼,但再次开口声音也小了下去:

“怕什么,有我镇着他们呢。”

沐皓天见婧灵三人从头到尾对雨燕服服帖帖,便知她定是使了什么手段,令三人屈从于淫威。

忽瞥见婧灵又在偷偷瞧自己,不由笑着问她:

“王师妹,还感觉冷么?”

婧灵的脸颊腾地泛红,紧了紧身上长衫,脆生生道:

“回这位师兄的话,你的衣服很是暖和,婧灵不冷了。”

先前在听双姝讲仨姐弟的故事时,沐皓天见婧灵衣裙破烂,湖边风又大,吹得她瑟瑟而抖,当即就把自己的长衫脱下给她披上。

虽然几日未换,但是长期佩有师妹特制的香囊,因此长衫非但没有异味,反而有种独特的香气。

婧灵受宠若惊,又是感动又是好奇,一路上偷偷地闻了长衫许多次,又偷偷地看了沐皓天许多次。

偷偷想到:

“他长得这样好看,人还这样好,他真的成我师兄了么?”

眼瞧他与两位美貌师姐欣然谈笑,亲密无间,又酸溜溜地想:

“他却从不看我。”

婧灵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师兄问自己话,登时被当场捉住似的,一颗心“扑扑”跳得飞快。口中学着燕儿师姐教的礼节说话,心里却忐忑不定,生怕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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