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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过不少侦探推理小说,以功夫明星成龙为偶像,但作为现实中一名正儿八经的刑警,蒋健信奉的依然是从公安大学以及师父王鹏身上学到的那一套东西,也就是所谓的基础刑侦手段。

“基础刑侦手段”最核心的一条就是:把你那他妈的屁股从座位上抬起来。

于是在那个秋天,蒋健在赵元成被逮捕关押期间,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走访。

基于个人的判断,他非常认定,如果赵元成是被陷害的,那么真正的凶手就是那天晚上住在宿舍楼里的人。

他从宿管那里要来了当天登记在宿舍居住的学生名单——因为是十一假期,绝大多数学生已经离校,而那些要留下来住宿的都提前进行了登记。

一共有57名学生。

蒋健花了差不多三天时间,才对这所有的学生进行了访问。

他做了张表格,把57名男同学划分成了四类:

一,认识死者甄熹的。一共只有7个。这里所说的认识,指的是有过交往,光是知道还不够。

二,认识凶手赵元成的。由于赵元成在学校属于比较孤僻的那一类,朋友也不是太多,除了他的同班同学,就是学校戏剧团的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同年级的,所以也不是太多,有13个。

三,既认识甄熹,也认识赵元成的。这样一交集就更少了,一共只有4个人。

四,既不认识死者,也不认识凶手的。这一类占了大多数。当然,不排除有人说谎。

不管怎样,那4个与两人都有交集的同学是侦查的重中之重。

在访问之前,蒋健曾天真地以为,这些孩子都是大学生,没有太多的社会经验,假设凶手隐藏在中间的话,只要稍微施展一些审问技巧,就肯定会露出马脚。

但遗憾的是,他什么也没问出来。

事后——这个事后指的是很多年后,他成为一名真正厉害的刑警之后,自我分析时,觉得造成问题的原因有二:

第一,那时候他自己就是个菜鸟,根本不具备厉害的问讯技巧,同时也不具备从对方微小的行为和话语中找到破绽的能力;

第二,他的年龄并没有比那些大学生大几岁,他们根本就不惧怕他,所以才能表现得坦然自若——这正是关键所在。

任何人面对没有威慑的对手,撒起谎来都会若无其事的。

然而可疑之处在于,那些被询问的学生表现得都太正常了。

面对一个如此残忍的凶杀案件,而且就发生在身边,他们谈论起来就像在聊别人的事情。

难道他们不应该紧张或害怕吗?

这种太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

因此,当时的他觉得这些人,尤其是那四个交集者,都太有问题了。

但如果那时候,蒋健知道当时有一个叫做BBS的东西的话,就不会这么想了。

那是2003年,互联网已然兴起了,更多的年轻人在网络上注册了一个网名,开始以匿名的方式对时事发表看法,与他人争论观点,撰写文章,摆观点,讲道理,展开论战,直到电脑后面的人面红耳赤,才心满意足。

那是一个充满热血和能量的激情年代。

是互联网这个超级妖怪的青春期。

论坛的存在让年轻人有了挥洒自己青春的渠道,他们敏感、尖锐,表达欲茂盛,正义感爆棚。

因为匿名,所以大家更加无所顾忌,说话从不藏着掖着。

相对于刻板而固化的现实生活,网络世界反而因为相互之间看不见摸不着而萌生出一种意外的真实。

这份真实源自真诚。

真诚地交流,真诚地鄙视,真诚地骂爹骂娘,吵个天翻地覆。

可以这么说,如今很多社会中流砥柱的价值观就是在那个时期建立起来的。

以至于多年以后,当这些中年人面对更加浩瀚、更丰富、更宽广的社交媒体海洋时,反而失去了表达的欲望。

一种无所不在的隐形桎梏让他们选择闭嘴。

他们无比怀念那个年代,怀念那些在互联网上建立的虚拟但坚固的友谊。

遗憾的是,当时同样年轻的蒋健并不是那一类人。

他的热情和精力全部放在了如何成为一名优秀警察上,以至于根本没时间也没兴趣整天泡在互联网上。

他当然不知道,这起惊世骇俗的杀人案早就在校内BBS上被争论得热火朝天了。

可爱的网友们人人成了侦探,分析案情,分享八卦,把这个案子的方方面面翻了底朝天。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当时甚至“凶手”都已经现身了。

这人取名“黑赫拉”,自称专杀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割掉她们的喉咙,用这些贱人的血来祭奠纯爱和忠贞。

“黑赫拉”讳莫如深地说了很多案件的细节,包括凶器的形态,死者的穿着,法医尸检报告,以及现场勘查记录。

这些细节随着凶手(赵元成)的定罪,在后来公开的案件卷宗里竟然都得到了验证。

然而,等到大家想起,再去翻阅这个家伙的个人页面时,“黑赫拉”早已注销了账号,消失在了谜一般的虚拟世界。

可想而知,有这么精彩的内容呈现,那些接受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警察询问的学生们,自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澜。

不过作为一名认真而细致的实习警察,蒋健还是把他认为最有嫌疑的四个人,也就是四个与死者和嫌疑人都有交集的人列举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第一位,自然是那个叫毛飞的家伙。

毛飞住在307寝室,也就是在案发现场203寝室的上一层,但并不在同一立体区间。

需要补充一句的是303寝室当晚并没有人,103也没有。

面对蒋健,毛飞表现得很抗拒。

他表示自己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察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作为当晚唯一与死者和凶手亲密接触过的证人,他被带到警局审讯了八个小时,被搞得身心俱疲)

这时,蒋健犯了一个错误,他说这只是他个人的行为。

他怀疑案情有隐情,想重新调查。

但毛飞对此露出了不屑以及极为不配合的情绪。

“还是那句话,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难道你也觉得你的朋友是凶手吗?”

这是蒋健犯的第二个错误,他企图以激将法的方式让毛飞失控交代,但这反而把毛飞彻底激怒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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