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逸都的夜空真的很美,星星像是漫天的萤火虫一样,城市安静而清冷,檐角相斗,青瓦反光,楼台梁柱间装着月亮,与这恒古长存的夜空达成了一种完美的和谐。

“……”

“还请稍等。”

“哦对,叫应风、出云两个道长。”三花娘娘表情严肃,一点也不因自己忘记了二位道长的名称与中途打断而有什么异样,“我们的马儿就是两个道长给我们带过来的,这次游历回来,特来拜访,请进去通报就是。”

真是怀念……

道观中响起了震天的迎客钟声。

“道兄与三花娘娘的传说才是传遍了大江南北。道兄与我们阔别了二十年,我们与道兄可是常常在茶楼酒肆之间会面。”

“伱也想三花娘娘了吗?”

“是蓬荜生辉才是!”

“青成山!”

“我们也该在我们的道观中挂一口钟,以后故人来了,才好鸣钟迎接。”宋游对三花娘娘说道。

三花娘娘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立马就冲了上去。

不过这大白天,别人来敲门拜访,他们福清宫在这青成山上也是有名有姓的,即使真是妖鬼,也不能随便失了礼,道童还是鼓起勇气问:

“你们与我们福清宫是旧识?”

三花猫拖着一只大灰兔子钻了出来,看起来很吃力,可她的脚步却轻快,一直从草林中拖到路上来,拖到火堆前才停下。

宋游露出笑容。

道人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树影婆娑间的福清宫山门,依稀还是当年模样,三花娘娘背着小江寒,则已上前而去,扣响了门。

道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声音是从面前传来。

“不敢不敢……”

“噗……”

这次两扇大门完全打开,一股香火气扑面而来,显出里头站着的大大小小百余名道人,还有一些不知缘由的香客。

很快上了金阳道。

小江寒现在应该有一岁了,也许一岁多一两个月,寻常人家的小孩这个年纪一般都会说话了,但能处理问题的却不多。而对她来说,她半年前刚从江上飘下来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呢。

火堆中木结炸出声响,溅射出无数火星,与天上繁星相对。

那名道人拄杖站在原地,只是微笑,而不说话。

……

道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见过道兄。”

“道长……你们找谁?”

“虫子……吃……”

猫某把头收了回去。

“叫……叫……月亮!”

宋游隐约能够看出,似是多年前应风道长的师父,看来在关于观主之位的竞争上,他胜过了出云道长的师父。

“酿酿虫~”

一匹没有缰绳、未安坐鞍的枣红马沿着山路走了过来,脖子上系着铃铛与一块小木牌,铃铛晃晃荡荡。

次日下午,青成山,福清宫。

里头一片杂乱的脚步声。

旁边又多了一道声音。

“笃笃笃……”

只是当时的她尚且年幼,那时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已经十分模糊了。

片刻之后——

“……”

道童不敢耽搁,立马便进去了。

“对了,真聪明。”

大抵很多年后,哪怕世界已变了模样,宋游也依然能记得当年逸都的夜色吧?

“应风,出云。”

宋游提点着说。

“这个兔子不是用来吃的,三花娘娘要把它带回山上,把它放在山上,让它生小兔子,以后我们就有吃不完的兔子了。”

当先是一名老道。

三花娘娘站着不动,却像猫一样往身后扭头,看向后面的道人。

“三花娘娘跟你讲,我们在江上遇到一个小人儿,把她捡了回来,现在是三花娘娘和道士的学生徒弟,名字叫小江寒。”

“你来接我们啦?”

“清晨……山……”

“再去拜访最后一群故交吧。”

“见过二位道友,多年不见,还在山下路上时,就听说了二位诸多传说,看来二位也是修行有成啊。”宋游笑着说道。

道人没有说什么。

萤火虫满天乱飞,不时从他们面前过,三花娘娘时不时闪电般的伸手,刷的一下,便将一只幸运萤火虫捉到手里,拿给小江寒看,又在她接过去要往嘴里塞时抢过来,也揣回褡裢里,告诉她这个不好吃,她要把它也带回阴阳山,害怕阴阳山没有萤火虫,带回去就有了。

宋游并没有像三花娘娘那样,等她答对时递给她一只烤知了、烧蝗虫吃,而是摸摸她的头,头发已经越长越多了,头顶摸着暖暖的,随即继续柔声对她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道人要了四碗馄饨,让马儿在旁边自己吃草,一边品着,一边看身边人来人往,从他们口中听逸州当下的风雨。

小江寒立马伸出了手,要去抱她。

“我有一口现成的……”

“城中的故人几年前已经去拜访过了,旧地也去看过了,就不去了,留到下次吧。”道人摇了摇头,“今年下半年逸都城中有庙会,等庙会的时候我们再来逛逛这座逸都城。只愿当时它还没被风雨笼罩。”

金阳道旁生满古柏,不觉已近盛夏,阳光穿过古柏,在凹凸不平的青石古道上留下明显的阴影与耀眼的光斑。

此处距离逸都还有几十里。

“……”

片刻过后,便有人开了门。

“既是师门旧识,道兄何须如此。”宋游与之回礼,“二十年前在下刚下山时,曾来拜访,如今二十年将过,在下游历归来,再度来访,未曾事先禀告,有冒昧之处,还请海涵。”

篷然一声,猫儿变成人形,坐在火堆旁边,这才对她伸出手,叫她过来。

道童只好再度看向面前的女童。

“以前我们在逸都的时候,也是有这么多星星,数都数不完。”

三花娘娘直立而起,高高抬起一只爪子,摁在她的额头上,阻止了她的行为,随即继续拖着兔子,将之拖进褡裢之中,才又钻出来。

“啊……”

“原来三花娘娘教过你啊,是昨天晚上吗?”宋游露出微笑,“叫亮亮虫也可以,萤火虫也可以。”

三花娘娘瞬间想起。

不知是这些年来听了道人太多传说,还是随着年岁的长进、对于有些事认知越发深刻,亦或是年纪增长后本就会失去年轻时的随意,福清宫的观主与应风出云两名道长在如今的宋游面前,都多了许多恭敬与客气。

更加违和的是,二十年过去,当年的中年道人已经年老,当年的小道长也已经到了中年,反倒是对面温和随意的宋游面容变化不大。

道观中许多小道士都十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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