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范旭偶尔下楼烧瓷时,倒是常看见书院里学正们撑着伞,在细雨中指挥着那些知杂案与丙等学子,来回的搬运着物品的身影,看起来虽是遭着连雨天,但书院的年度大比应是不会耽搁。

也看见过几回山长黄九州的路过,他身上的外衣在此时已经再次换成了之前那剑惯有的朴素长衫,腰上的佩剑也不见踪影。雾雨之中,撑着一把有些破旧的油纸伞默默向前走着,遇到学子、同事打招呼,也是含笑的微微点头,完全再没有了当日书院街上,玉袍长剑尽风流的睥睨桀狂。

“你这小子,空得聪明才智,却不知尽用……真是可惜……”

与一众忙碌的学子相比,坐在小楼雨棚下制瓷、悠然弹唱的范旭自然难免引起黄九州的关注,他似乎也记得范旭这位小学子,因此在偶尔忙完路过这里,也会短短停留片刻,但在交谈时,又对范旭对于经史子集不愿多做涉猎之事感到惋惜。

在双方短暂的近距离接触中,范旭也感觉到这位山长身上的才学渊博深厚,虽说他不会真就此改变,但对于长者的教诲,范旭却也不会傻到去当面辩驳,因此只是笑笑。

“人生在世难逾七十,除却十年懵懂,十年老弱,真正可为自己而活的也不过区区五十之数。而这之中,再除却一半黑夜,便只剩下二十又五。

吃饭饮茶,沐浴更衣,东奔西跑,做工生病,这些琐碎,又要耗掉不少时日。

如此掐指算来,真正可为自己而活的时间,少之又少。

小子愚昧,身子也生的差了些,若是再为诗书所累,恐难有善终。

倒不如似如今这般,每日吃吃茶,闲时弹唱一曲,饿了、困了有书院照顾,日后等腻了,再跟山长您讨个学正作作,教一教那帮后进学子,做他个书院蛀虫,也很不错啊。”

话是这样说,可落在黄九州耳中,却成了范旭在为自己的身体心忧,毕竟自古都是十痨九死,虽目前尚不敢断定范旭患的是痨病,但喘疾肯定是跑不掉的,因此宽慰他道:

“你倒不必就此心灰。我游历诸国时,也曾遇见过不少杏林高手,日后若有机会,引来为你诊治一番,想必也能解你之苦……”

话题说到这里时,范旭又不免联想到孟杰曾引他见过的那位甜甜身上,也不知孟杰有没有打听到那位甜甜姑娘的爷爷,究竟是患的何种疑难杂症。

在询问黄九州后,对方似乎并不知道此事,想来应是孟杰还未曾找过他帮忙。

难道那甜甜姑娘真的只是个骗子?

范旭下意识的想到,但随即意识到似乎最近一段时间,他与孟杰都不曾出去过书院,便也只能将此话题暂时止住,留待下次见到孟杰时,再做询问。

之后的几日,连绵的雨势终于得停,天空难得放晴。

而书院的年度大比,也终于在此时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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