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青哥儿那个怨种,天生来绝对就是个克我的。
这些年里,光为了他那两把破刀子,我就不下十数次的劝他。
可他呢,非但不听,还整天嚷嚷着那是他那个死鬼老爹给他留下的什么传家宝,又说什么刀在人在之类的鬼扯话,听了就让人一肚子火大,黄大爷你这么聪明,应该也能明白我有多烦他了吧?”
黄荣财跟着“昂”了一声,算是回答。可这些又跟他有什么关系,范旭现在说这些是干嘛?发癔症吗?
“你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
哦,聊天嘛。
毕竟我们之间,能找个像现在这样让都双方放松下来的时间很难。
而我呢,也有些话,憋了挺多年,想趁现在这个难得的机会,找人好好的谈一谈,我想黄大爷应该不介意我这点小爱好吧?”
范旭瞧着他,目光真切:
“以前就常听人说勇攀高峰,体验人生的波澜壮阔,是勇敢者的表现。
可我呢,充其量现在只是个小老百姓,
每天只想着看看书,写写字,听听音乐,再抽空钻进自己的小房子,做一做自己感兴趣的实验。
至于考童生也好,或者将来也有可能去考个更高点的身份回来,都没差的,反正当官什么的,从来都没想过。
将来或许可能会混进太学院里做个老师,在不愁吃喝的前提下,抽出来更多的闲暇时间,陪陪家人。
黄大爷,还有那边的那位掌柜,你们不都是知道的嘛,连福生巷里刚会跑的小孩子都在传吗?都说我范旭非长寿之像,即便瞒过了老天,也绝难活过而立之年。”
黄荣财完全不敢相信,眼下这些平淡质朴的话,竟是出自旁人眼中的儒童之口,这种语气口吻,倒更像是位蹲在田垄上的庄稼汉,随意拉了个路人过来,喋喋不休的跟对方唠叨着丰年。
完全没理由啊……
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难道他不打算让自己去衙门里撤了朱青的状子了吗?还是说有其他的打算?
黄荣财越听越糊涂,越糊涂越迷糊,连带着,就连身上原本积攒起的那股气势,也因范旭的一团乱绕,消失的无影无踪,但黄荣财心里仍感到惴惴不安,仿佛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掉一般,绞尽脑汁,却又一无所得。
究竟是哪里呢?
黄荣财想不出来,但却扼制不住心头那团不安。
“……所以,我说的这的这些,黄大爷你其实是可以理解我得吧?”
理解?
理解什么?
黄荣财正沉浸在自己回忆过错的过程中,猛然间听到范旭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回头朝马脸掌柜看过去,却发现对方那双眼睛真如驴马一样,瞪得浑圆,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直勾勾的望着外面。
是什么呢?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黄荣财便发现范旭已经从自己坐着的对面起身,临走前,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啪’的一下拍在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的手里,接着又低声耳语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离开。
抬头再看向屋外,
——喧闹跑动的脚步声里,有铜锣声隐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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