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王隐约听见了钟声,他知道,这不是礼乐,而是自己的丧钟。

自少年时,他便知自己命中注定会成为天下之主,世间富贵于其如浮云。

彼时踌躇满志的殷受怎会想到,他有朝一日竟会沦为亡国之君?

当年大商臣子里,文有比干、商容辅国,武有闻仲、黄飞虎治军,天下诸侯安敢造次?

谁知这些股肱之臣或死或逃,终究离了这座雄伟的朝歌城,离了看似繁盛依旧的大商。

这片广阔无垠的大地上,真正忠于纣王的还有几人?莫说什么禁军内侍,不过是碍于权势才顺从罢了。

大商因何君臣离心,诸侯因何纷纷作乱,百姓因何怨声载道?

这一切似乎要追溯到纣王继位第七年的某个春日,在娲皇庙中,他色令智昏般提下了那首绝不该问世的僭越之辞。

自此,先有费仲尤浑扰乱朝政,后有美人妲己艳名昭昭,他也似失了心智一般亲小人、远贤臣。

纣王思绪起伏,心念如飞,瞬间恍然,随即攥紧余下的半截龙风剑,仰天大笑!

“世人皆称寡人昏聩,诚然如此,否则怎会有今日之祸?”

纣王自嘲一笑,随即剑指身前。

殷郊殷洪如临大敌,神色颇为为难。

毕竟是亲生父子,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你二人切记小心行事,莫要平白丧了性命,断了玄鸟血脉!”

纣王催马而动,握断剑而来,声音细若蚊蝇。

天幕之下,云中子双眉微蹙,他未能闻得此间言语,略一思忖,目光落在了大商那如柱气运之上。

“江山易主,天机浑沌吗?”

云中子轻笑一声,九口仙剑陡然飞掠,分镇九宫之位,继续收拢气运。

虽说大商倾覆干系甚大,可与千年前天数大变相比,又算不了什么了。

殷郊殷洪闻言都面色微变,不待恍过神来,龙凤剑便已携劲风而来。

云中子衣袖飘摇,指尖隐有金光分毫,随时准备出手救走那兄弟二人。

虽说大商即将覆灭,可瘦死的鲲儿比鸡大,帝王一怒,寻常神仙不可触其锋芒。

纣王剑势凶猛,锐不可挡,大有清理门户之势,谁知中途变招,纵马而回。

谁也没想到,方才还要死要活的纣王居然跑了,待到回过神来,他已去往数十丈外。

姜子牙见状惊怒交加,当即下令命诸侯追击。

殷郊殷洪对视一眼,随即咬了咬牙,直朝着朝歌城门而去。

云中子安坐如山,随风而动,神色无喜无悲,瞧不出半点焦急之感。

如今大局已定,即便纣王怎么挣扎,总归是难逃一死,与其闹个鱼死网破,不如静观其变。

纣王紧攥缰绳,接连挥鞭,其心之切,远甚雷霆万钧、大河滔滔!

正所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他也知大商积重难返,即便如今恢复清明也无济于事。

纣王不怕死,可却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他回想起妲己的种种举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什么酒池肉林、炮烙之刑,哪是正经人能想出来的?

君不见专业如费尤二人,都没想出这等手段,妲己再怎么聪明,区区一深闺女子,缘何能屡次左右帝王心思?

纣王是好色而非深情,多深算深?后宫妃嫔无数,深得过来吗?

可不是谁都像伯邑考那般,为了一个美丽幻梦便舍生忘死。

纣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寡人可以昏聩、可以荒唐,可不能被女人玩弄啊!

商汤数百年基业,殷氏玄鸟血脉,若因一个妃嫔而蒙尘,那可真是丢人丢到火云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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