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兴本计划带人直奔当阳,去寻陆逊要人,走到半路,遇到了周默的那名仆从。
那仆从当时因为去摘橘子,侥幸得以逃脱,经他一说,才得知周默本已离开陆逊大营,却在路上被一伙儿吴军散兵给挟持去了。
这个消息,当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既然周默已经离开陆逊大营,那么关兴便不必冒着极大的风险,直接去找陆逊要人。
忧的是,东吴散兵通常性格暴烈,素质堪忧,很可能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甚至威胁到周默的生命。而且他们行踪不定,不知此时已经行至何方去了。
关兴当即让那仆从作向导,亲率轻骑三百,轻装速行,沿着小路南下,一路搜寻周默踪迹。
所幸,一切平安。
关兴翻身下马,笑着朝周默跑了过来,亲自砍断绑缚周默的绳索,找了件衣服来给周默披上,关切地问道:“思潜兄,你没事吧?东吴那伙儿散兵,有没有为难你?”
周默回想起今日种种,尤自心惊胆颤,其中某个环节稍有差池,恐怕今天也不可能在此和关兴相见。
但即便如此,周默还是露出一個笑脸道:“我能有什么事?陆逊尚且不能奈我何,对付这帮兵油子还不容易?我说,潘璋的事儿,怎么样了?”
一听到周默问起潘璋,关兴收起笑容,神色凝重地道:“当阳城破之后,潘璋、马忠一路北逃,在章乡附近被我追上,我亲手将他们杀了。思潜兄,我父亲的大仇,终于报了!”
“那就好。”周默拍了拍关兴的肩膀道,“关侯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的。”
关兴眼神中露出骄傲的光彩,不由得咧嘴一笑。
二人一路返回,不多时便与关兴主力汇合,同费祎、张绍、姜维等都见了面,
几人见周默平安归来,自是十分欢喜,一边叙着闲话,一边向北赶路,到了晚间时分,大军赶到了编县,与马谡军汇合一处。
至此,算是彻底的安全了。
众人都已经是疲惫至极,尤其是周默,不仅频受各种刺激,更是已经超过两天两夜不曾合眼,如今终于放下心来,倒头便是呼呼大睡。
大军在编县休息一夜,第二日清晨,开拔启程,撤军回到宜城。
至此,此次风波,终于告一段落了。
晚上庆功酒宴,周默加油添醋,将他在东吴船上如何身绑火药威胁陆逊,又如何绑架陆逊成功逃脱,说了个绘声绘色,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都是直竖大拇指。
“跟你们说个有趣的,我跟陆逊二人捆在一根绳上,呆了足足一夜,时间长了,人总要撒尿,我俩几次并肩撒尿,陆逊却总是闪躲腾挪,面带羞涩。我就好奇心起,故意多瞧了他几眼,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原来啊,陆逊,他之所以躲避于我,是生怕我看见他!”
“哈哈哈哈!”
有了陆大都督的隐私趣事作为调剂,现场气氛愈加活跃,周默借着酒兴,继续侃侃而谈。
当然,主要谈的,也都是陆逊的事儿,至于被那伙儿东吴散兵搞得狼狈不堪,捆在树上拉屎的事儿,虽然也体现了周默的机智过人,但毕竟场面有些难堪不雅,自然是三两句话就稍略带过,不再详述。
酒至半酣,周默突然兴起,开口道:“诸位暂且安静一下,听我宣布个事。”
“思潜又有什么主意?”
周默道:“十年前,关侯便是在那章乡,被潘璋那贼给杀害了。如今,还是在章乡这个地方,关安国为父报仇,手刃仇贼!此事堪称传奇,你们说是吗?”
“没错,的确是十分传奇!冥冥之中,似乎是关侯的在天之灵,在为我们指明方向啊。”
周默大声道:“这样的传奇,这样的年少英雄,这样酣畅淋漓的复仇故事,人间至孝,难道不值得传颂千古吗?所以,我决定找个文笔好的儒生,将之写成故事,编成图画书,交付华阳书社,印刷出版。”
“好啊!”众人大喜,纷纷鼓掌庆贺。
这时候,关兴站了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向众人致谢,可他的神情之中,却是带着一丝惭愧,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傲气。
只听关兴大声道:“感谢大家的厚爱,可关兴如何能够承受?”
又道:“此番南下,是我一时冲动,擅作主张,给我的好战友姜伯约,费文伟,给周将军乃至我们国家,都添了许多麻烦。我虽为我父亲成功报仇,但这说到底只是我关氏一门的私家之事,无足轻重。于国而言,却是差点就与东吴全面开战,辜负了丞相的重托。”
“尤其是周将军,为我的事单刀赴会,直入狼巢虎穴,与那陆逊斗智斗勇,周旋整整一日,方才给我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以成全我的夙愿,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各位可以扪心自问,当时若换做是你,你是否能有同样的胆勇前往吴营?又是否能有同样的智慧全身而退呢?”
“此事能侥幸成功,靠的并不是莪关兴的一腔热血,而是周将军的运筹帷幄,胆大心细。我心愿既了,本该负荆请罪,接受私自带兵南下的军法处置,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在这里喝酒吃肉,听各位对我大肆夸赞呢?”
关兴一番话说完,四座鸦雀无声。
还是周默站了起来,说道:“想当年,先帝与关侯情同手足,先帝弥留之际,我在其身边侍奉,先帝也总是跟我讲述当年在涿县的故事,提到关张二人,皆以兄弟相称。关侯为国而死,先帝悲愤不已,因此发动东征夷陵,欲报此兄弟之仇。所以,关侯之恨,绝非你关氏一家私怨,而是国之大事。你今日不光是报了父仇,而且也是为先帝一雪前耻。”
“当然,你违我节度,私自带兵南下,这是大错。丞相法令严明,不用你负荆请罪,你的惩罚必定是逃不过的。但是丞相同样是赏罚分明,你为先帝一血前耻,有功于国,自然当赏,我自会上书向丞相言明此节,想来丞相绝不会辜负一个有功于国的大功臣的!”
“再说了。”周默突然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道,“此番南下,在我等的运筹帷幄之下,除了当阳的小范围摩擦,我军与吴军主力并没有正面交火。丞相临别有言,也只是说不要把事情闹大。如今东吴虽然折了潘璋一将,但未丢一城,未失寸土,我看他陆逊也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潘璋,悍然犯我疆界。只要他不来打,那我们也不算违背丞相嘱托,诸位你们说,难道不是吗?”
“说得好啊!”
“没错,量他陆逊也没胆量来打襄阳!”
“丞相的惩罚下来,我建议我们集体受罚,不能让关将军一人承担!”
“没错,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愿意共同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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