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兴痛哭一阵过后,慢慢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自己此番任性妄为,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
潘璋马忠虽已伏诛,但周默孤身赴会,此时生死未卜,吴军则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北上。
经他这么一搅合,如今的荆州局面,简直像是一只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姜维建议道:“安国,此时南边情势尚不明朗,我们既已达成目标,最好马上收拾兵马,撤出南郡,回襄阳去。”
费祎也道:“自从昨夜当阳城破,我们不顾一切追击潘璋,已经与马参军断了联系。如今最要紧的,是当迅速与之重新取得联络,继而得知周将军安危如何。”
一提到周默,关兴明显有些担忧,略带愧疚地道:“思潜兄独闯敌营,只为给我争取时间,倘若他有什么好歹,我心实在难安啊。”
费祎安慰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当年周将军南征北战,遇到多少次凶险的情况,却总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这次也一定能够。所以,还请安国不必太过挂心。”
关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经过简单商议之后,关兴一边集结散落的兵马,一边四处派出哨骑,打探马谡和周默的消息。
随着日头渐至中午,各种消息便陆续传来。
关兴终于得知,原来昨夜当阳城破之时,汉军便从麦城撤军离开,目前驻于编县。
东吴大军则在今晨天亮后才开动北上,此时已经将麦城和当阳全都占领。
“思潜兄还是成功了。”关兴兴奋地道,“不然东吴大军绝不会等到天亮再行动。”
“可如今他人在哪里呢?”
“可有周将军消息?”关兴急忙问那哨骑,“周将军是否已经安全回来,随军一起撤走?”
“末将不知,暂无周将军消息。”
“速去再探!”
那哨骑领命离去,关兴望着他疾驰远去的背影,失望地叹了口气。
遥望南边,只见漳水滔滔,密林森森,几只飞鸟在万里无云的蓝天划过,令人倍感孤独。
只是,既已得知吴军北上,便不可在此地耽搁太久,简单商议之后,关兴率军一路北撤,计划先前往编县,与马谡汇合,并向马谡打听有关周默更多的消息。
编县是东吴在荆州最北的一处小县,再往北数里,便进入汉国境内。所以只要抵达编县,便意味着基本安全。
然而,一路之上,关兴却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时不时扭头朝南望去,期盼能看到周默的身影。
行了半个多时辰,又见一汉军哨骑自北而来,得知此人是马谡派来的,关兴急忙将他唤来身边,急切地问道:“周将军当下可在编县?”
那哨骑道:“周将军仍没有归来,编县乃是由马参军代为坐镇。”
“那周将军此时身在何处?”
那哨骑道:“昨晚撤军之时,周将军还在吴军船上,马参军说,他已经派人去同陆逊接洽,探查周将军情况。”
“所以,周将军还在吴军船上?”
“多半还在……”
关兴怒道:“什么叫多半还在,到底是在还是不在?我要你们这糊里糊涂的情报,有何用处?”
哨骑见关兴莫名大怒,心里也很委屈,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言语。
“传我命令!”
关兴突然一拉缰绳,调转了马头,大声道,“全军停止向编县进军,即刻掉头南下,随我去找陆逊要人。”
张绍急忙劝道:“安国,你冷静一点。此时南下,倘若真的遇到陆逊,非但人要不回来,我们也得搭进去!”
费祎道:“没错,我军已连战数日,士卒疲惫,咱们先去编县休息,再作打算不迟。想来就算陆逊挟持了周将军,也不会轻易取他的性命。”
姜维道:“就算真要去寻,也由我去吧。陆逊若得知你杀了潘璋,岂能罢休?”
“不。”关兴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意已决,谁也不要拦着我。谁愿意跟着我去,就一起走,不愿意去的,就去编县等我回来,我不强求。”
费祎姜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张绍与关兴情同手足,最为亲近,急得直跺脚,骂道:“唉,倔得像头疯牛,怎么劝都劝不住!”
即便如此,他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关兴独自离去。
关兴没有理会张绍的怒骂,唤来几名亲信将领,交代几句之后,便率军掉头向南去了。
走了还不到一刻钟,却听身后马蹄声响,关兴回头一看,见是姜维、费祎、张绍三人,纵马赶了上来。
“你们不是分析地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吗?咋又跟我来了?”
费祎摇头道:“当初你天天念叨着要杀潘璋,突然要兵变南下,我当时也不同意,最后不还是跟你去了。”
姜维道:“安国贤弟义气深重,我姜维佩服之至,周将军也是我的大恩人,所以,即便龙潭虎穴,某甘愿跟随。”
张绍却是大骂道:“你我好歹兄弟一场,我怕你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言毕,四人仰天大笑。
这笑声自带一股豪迈之气,直冲云霄。
……
却说周默和陆逊同乘一船,顺漳水一路北上。
周默成功逃离吴营,十分兴奋,一边寻找合适的靠岸点,一边有的没的调侃陆逊。
“陆大都督,你儿子陆抗,今年已经四岁了吧?”
陆逊被周默耍得团团转,此时又疲又气,窝在船舱一角,一句话都不说,可听到自己爱子陆抗的名字,还是警觉地竖起了耳朵,问道:
“我儿子的名讳年纪,乃是我陆家私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周默哈哈大笑,没有解释,继续道:“等莪回去襄阳,回头送你儿子一本《三字经》,乃是一本绝顶好书,专为幼童开蒙,开卷有益啊。”
陆逊不知这《三字经》为何物,只冷冷地道:“吾儿自有我亲自教导识字读书,不必你来挂念。”
心中却自琢磨,这周默是如何知道他儿子的信息的?
想来想去,猜测多半是太子孙登透露。孙登与周默私交甚密,彼此常有书信,也不足为奇。
只是,太子毕竟年轻,虽然聪明,心地却太善良,没有太深的心机,显然玩不过周默这样的阴险小人。陆逊也不知二人书信之中,太子已经透露了多少东吴的秘密给这周默了。
想到这里,陆逊又是恨得咬牙切齿,面庞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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