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姑阴沉沉地看着,睁着眼说瞎话的儿子。

在常州钱家顺风顺水时,这个儿子还是很得她喜欢的,林三姑也愿意纵着他。钱家倒了后,有林三姑护着,儿子也没受什么委屈。在蒲县落脚时,林三姑好吃好喝供养他读书,指望他学些真本事以后撑门立户,给自己养老送终。

拜入大儒门下读书这等旁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他竟不知珍惜,逃学去戏园子鬼混。小小年纪就随了他爹的劣根,真不愧是钱家的种。

钱才明被母亲看得心惊肉跳,收了假笑认错,“儿知道错了,娘放心,儿回蒲县后一定跟先生好好读书,给娘争口气。”

回蒲县?林三姑垂下眼皮,脸上泛起冷笑。

钱才明更好怕了,“娘……”

“娘,女儿把水打来了,您先洗一洗吧。”钱兰翠吃力地提着半桶温水进屋,放到了屏风后,还不忘给她姐上眼药,“大姐离开时女儿忘记跟她说了,也不知她知不知道从医馆买些艾草叶回来……”

天气酷热,林三姑这两日一直在赶路,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好不容易到了宣州城又倒霉牵扯进了凶杀案中,在衙门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急需沐浴、驱晦气、更衣。

林三姑这趟是临时起意,来得仓促,什么行李都没带。她本以为仗着儿子的伤,就可以回林家锦衣玉食,却没想到被臭丫头林如玉搅局,落到这般田地。她抬袖闻了闻,满身的酸臭令她厌恶皱眉,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二两碎银子递给钱兰翠,“去成衣铺给为娘买一件素净外衫回来。”

“好,娘先歇着,女儿去去就来。”钱兰翠接了银子,快步走了。钱才明想说他也要更衣,但想到他娘刚才的眼神,又闭上了嘴。

钱兰翠人不大,心眼却不少,她转了三家成衣铺,才选中一件样式简朴的梅染色素面对襟褙子,装可怜博得店家同情,价钱从五百文还到了四百文,然后将半两碎银贴身藏好,又在半路上买了个香喷喷的肉饼填饱肚子,才回去把衣裳和找回的一两银子递给母亲,“女儿好不容易才挑到的,您看还成么?”

林三姑扫了眼褙子,明显有些嫌弃,转身进了屏风后。屋内除了水声,就是钱才明的呼噜声,钱兰翠按了按腰侧暗兜里的碎银子,心中得意,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笑,转头问大姐,“郎中来过了?”

“嗯。”趴在桌上的钱宝翠小声问妹妹,“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杀大舅?”

钱兰翠给自己倒了杯茶,冷冰冰道,“连亲人都不管的人,对别人肯定更坏,没仇家才怪。”

“你说得对。”钱宝翠满眼彷徨,“我不想回去,住在田庄里闷死了。”

钱兰翠白了蠢笨的大姐一眼,“田庄也是林家的。”

钱宝翠更慌了,“那咱们怎么办?”

林三姑洗完换上新衣出来,吩咐道,“你俩再去提两桶热水,洗洗身子,连衣裳也洗了。”

钱宝翠立刻道,“娘,女儿没有换洗衣裳。”

林三姑瞪了大女儿一眼,低声骂道,“喊什么,没看到你弟弟睡觉呢?后晌咱们哪也不去,衣裳洗了晾干,明天就能穿。”

钱宝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娘。她是钱家的姑娘,再落魄也不至于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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