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奴才正吓得拼命磕头求饶,贾蔷闻讯却从院门口匆匆赶来,见着院里这一幕,对着手出利刃的贾蓉劝解道:

“兄长何必震怒,不过是下人白话几句,我都只当耳旁风便是,打几板子便算了,怎生要喊打喊杀的?再说这奴才也没说错,过不了多久,许是明日,许是今朝,我便要搬出府去,当初原就是老爷怜我年幼才接来府里照看,又不是府里正经的主子,如今我也大了,怎好还赖在府里?”

贾蓉却是皱眉瞧着他心灰意冷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打断他道:“胡咧咧什么?谁说你不是正经的主子,只凭你唤我的这一声兄长,有我在府里一日,你便是这宁国府正正经经的二爷,谁敢不认,只管叫他来寻我,先问过我手里的剑再说。近来府里些子流言蜚语,我原也知道些子,这起子小事本以为你自个就处置了,却没想到愈演愈烈,都闹到我面前来了。”

贾蓉倒持宝剑,将剑柄伸到贾蔷面前。

“今个便教你个道理,这世道是吃人的世道,你若不狠,便站不跟脚,你只当他冷嘲几句,却不知毁人的便是这几句白话!你若不理会,不给他们来下狠的,把他们打痛打残,他只当你是软弱可欺,今个是只是讽刺你几句,来日便敢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

贾蔷眼眶隐隐有些温润,自打老爷出事,这一二年来,便有下人明里背地说着些怪话,蓉哥儿又忙,他也暗地里使手段报复过几回,或是使人落了囤厕,或是被子里摸出条菜花蛇来。

原他想着怎生没效果,今个听了蓉哥儿这番话,才知道之前的举动多是玩笑过于惩戒,此等儿戏焉能有成效?

“若是不愿脏了手,我这个做兄长的,原也该替你做主,索性便替你收拾了这欺辱主子的刁奴……”

贾蔷赶紧上前拦住他,接过他手里的剑,微微阖了阖眼眸,等再睁开时,眼里透着股子坚定。

“何劳兄长再替我这不成器的劳心费神,这刁奴道左相逢,出言讥讽于我,还大言不惭要我让道,既是瞎了你这无用狗眼,今个便不须留着它了。”

等到吕瑁带着血流满面的俞禄走出院门,贾蓉才走到有些惊着了的贾蔷身旁,解下他手上的剑,随手扔回在地上的剑鞘中。

“最近族人们可还安好?”

贾蔷愣了一会子,忍不住瞧了一眼地上有些刺眼的血迹,镇定了会子心神,才缓缓道:“自打兄长你安排族人们或是从商,或是置地,京中八房的族人愿意出来做事的,眼下日子都还过得去,再不像往日那般捉襟见肘,兄长可还记得西廊下五婶子的芸哥儿,如今城外的庄子便是由他掌着,做事甚是仔细勤勉。”

兄弟二人又寒暄几句,让贾蔷回去歇息,贾蓉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缺了几分狠辣……他只捡好的来说,却满口不提贾瑞、贾芹、贾菱这几个拿着我给的本钱,在西城搞个地下赌坊,设套害人不说,还放印子钱逼着人家卖儿卖女的混账?”

徐子孺从廊下柱子后走了出来,笑吟吟道:“二爷便是这般性子,哥儿又何必强求?便是今儿这一遭,二爷也免不得做几天噩梦。”

“我没多少时日便要去边关走一趟,这府里哪里能缺了主事的人,太太毕竟是妇道人家,外面的许多事拿不得主意。我这一去,保不齐有恶犬豺狼盯上咱家那些产业,蔷哥儿心不狠,怎生护得住家业?”

贾蓉说着说着,却是转过头,一双凤睛瞧得徐子孺浑身不自在。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几人打着我的旗号到膳宁坊吃拿卡要倒没甚么,那头放印子钱闹出了事逼得一个赌鬼家破人亡,连儿媳孙女跳了井,却还有脸到五城兵马司指着人家出面帮他们摆平,这些事你哪件同我说了?”

“爷院里的岚儿姐姐管着膳宁坊,她来同爷说,不是比丑儿我说更便宜?”

徐子孺憨厚的脸上挂着讪笑,不慌不忙道:“再者人都说疏不间亲,那是爷的族亲,我一个外人如何好在爷面前说嘴?”

贾蓉也拿这混不吝没辙,只得叹了口气。

“且饶你这一遭,不过那几个混账却是不能放着不管……”

徐子孺却还谨慎,问道:“爷想怎么处置了?这亲亲相隐的,爷若是使人报官,传出去不是跟族亲离心离德,可若是动用家法族规,那些族老必会从中阻碍……”

贾蓉淡淡瞧了他一眼,转而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阉人心量狭小,那周太监便是一时服了咱们,日后也必有反复,西府大姑娘怎么说也是为了两府,才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儿,不好放着不管。”

蓉哥儿这话是意有所指,听得徐子孺却是浑身一震,又怕自己猜错了,却是试探道:“爷是说……”

“咱宫里不能没人,寻个机会,给这几人去了烦恼根,我再使人送进他们宫伺候大姑娘去。那起子黑心的,放进那诡谲波澜的深宫,可以说是物尽其用,再说这世道得依着族人帮衬不是?”

便是徐子孺也不由被蓉哥儿这话吓得夹紧了裤裆,小心翼翼道:“哥儿若是无他事,我便做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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