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骑马出城,穿过热闹的湛露坊,便来到京城一处有名的地界,醉仙楼。

开国之初,太祖命工部建成“花月春江十四楼”。

醉仙楼正是其中之一。

此楼占地十余亩,楼里有七八家酒肆业主,每家酒肆各办酒食,挂牌招客,竞争十分激烈,甚至里面还设有专职的侑酒歌女弹唱助兴。

这些歌女大多是由教坊司派遣来的官妓,识礼仪、懂乐舞。

三丈宽的迎宾桥尽头,几丛矮小的梅花蓓蕾在飘扬的雪花下迎风招展。

七八个年轻人早已等候在楼前,听见了马蹄落在青石板的动静。

“蓉哥儿到了……”

贾蓉翻身下马,抖落了肩上的雪花,将手里的缰绳交付给迎门的小厮。

“众位兄弟不必多礼,外面风大雪寒,快快进门,咱们楼里叙话。”

进了酒楼,来到一间雅阁,里面温暖如春,几十根柱子里竟都通了地龙。

“怎么没见到宗泽?”

贾蓉端起酒杯,啜了口子温酒,拿眼扫了一圈。

这些年轻人都是那些祠堂家将亲卫的后辈子嗣,尚还未从军出仕,贾蓉有意笼络下,连月来一起骑马打猎,倒是越发熟络起来。

“想是昨儿吃醉了酒……”

身旁的张仲鸾刚想开口解释道,便听得“砰”的一声。

“大兄何必为那叛徒遮掩……”

贾蓉闻声看了过去,只见身材高大的张季鹰随手扫掉砸碎在桌子上的酒杯,一脸怒气。

张仲鸾和张季鹰是张爷的亲孙,自相交以来,便和贾蓉亲近。

“好叫哥儿知晓,昨儿丑儿望见席宗泽那厮趁夜去了唐绍安那处,想必已经是投了敌去……”

坐在角落里的徐子孺闻言,倒是从屏风上的美人图上恋恋不舍地扯回眼神,朝着众人颔首表示同意。

唐绍安?

贾蓉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是开口打断了张季鹰,沉声道:

“好了,原都是自家兄弟,祖辈们一个马勺里搅饭吃,哪里来的敌人。”

贾蓉安抚完张季鹰,接着环顾了众人。

“再说我不信宗泽会背我而去,其中必有缘由,莫要因着一些误会,兄弟之间反倒生了嫌隙。”

这在场可都是贾蓉看重的班底,其中出挑拔尖的,除了张仲鸾兄弟二人,便要是数席宗泽了。

“还是蓉哥儿知我……”

一个年轻人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身材高大,白面无须,脸上分明带着疲惫,眼里却满是笑意。

“宗泽来了……”

重新上了壶美酒,楼里小厮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张季鹰仍然饮着有些不爽利。

席宗泽抬眼看了看他,没心思和这浑人计较,转过头看向贾蓉。

“蓉哥儿,绍安可堪一用,瘦猴儿,小船子这些人都服他,宗泽昨夜一晤,便是想替蓉哥儿试探下口风……”

席宗泽话未说完,就听见有人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

“离了那等孤拐性子,难道我们便做不成事了?”

寻声望去,就看见张仲鸾大手落在自家弟弟头上,直拍着张季鹰龇牙咧嘴。

“大兄,你……”

张季鹰话未说完,便被张仲鸾一个斜瞟的凌厉眼神给吓回去了。

“黄汤都塞不住你的嘴,瞎胡囔甚么?宗泽你接着说,莫要和这混账行子置气。”

席宗泽看了一眼张仲鸾,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

“绍安那帮兄弟年龄到了,过完年就要进京营,咱们这样的出身,再有里面的叔伯照应着,一二年后,等蓉哥儿掌事,京都大营十二团营里至少有两营能把在手里。”

贾蓉抬眸,眸子里笑意渐浓,细长的手指拨弄着酒杯,酒液上荡起圈圈涟漪。

“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近来我也听过绍安的事,父祖皆丧,张爷几次上门接济都被这人拒了,是个心气高的,怕是和我们不亲近。”

旁边的张季鹰鼻子出气,也冷哼了一下。

自家老爷子几次好心上门,那孤拐性子反倒关起来门谢客,端的是不知好歹。

“如哥儿所料,绍安是有能为的,可他既要进京营,那便总要选一头。”

“是给其他人当狗,捡几根骨头嚼用,还是和咱们当兄弟,吃肉喝酒,道理也说给他听了,哪条路也由得他自己选?”

说到这,席宗泽叹了口气。

“若是京营节度使的差使还在府里,为了一个绍安,咱又何须费这鼻子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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