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媳妇不忙去,咱娘俩叙叙话。”
用罢了早饭,王夫人正准备起身回院,却听到了贾母轻咳了一声。
王夫人这才发现贾母面容上竟带着丝丝倦意。
“老太太何事忧劳,可是宝玉时常吵闹,不若把哥儿抱回我那院里,免得惊扰到了老太太。”
自打贾珠逝世,贾母便把宝玉接了身边,现养在了外间的碧纱橱里。
贾母瞅了一眼坐在下首的王夫人,这是看自己昨夜里哭的不狠,还要往自己心窝子里再扎几刀啊。
没闲心跟老二家媳妇置气,吃了口茶,递给鸳鸯一个眼神。
鸳鸯会意,接过茶盏,笑吟吟地对着王夫人身后,站着那两个颜色甚好的丫鬟说道:
“老太太和二太太说会子话,金钏儿,玉钏儿两位妹妹且去外头去吃口茶,我在旁伺候着就行了。”
金钏儿玉钏儿互相看一眼,见着王夫人微微颔首,便退下了。
“近来天气寒了,我也越发不中用了,倒忘了好些子事,鸳鸯,大姑娘是什么时候的生儿。”
鸳鸯见着两个丫鬟走远了,放下帘子后,便转身蹲在贾母脚边,拿着美人棰替她轻敲着小腿,闻言抬起了头。
“回老祖宗,大姑娘生在正月初一,才取的闺名元春,当初找清虚观的老师傅来算过,说顶好的命格。”
“那算算日子,便没几月就该及笄了……”
贾母一扶额头。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那老修行讲过,咱家大姑娘若是时辰准了,定是一位主子娘娘。”
飞天禄马格,日逢“专禄”,“天月二德”坐本命,贵受椒房之宠……
那道士的批命,王夫人仍然记忆犹新。
椒房之宠?主子娘娘?
想到这,鸳鸯竟看到向来慈眉善目的王夫人竟用吃人一般的眼神望着自己。
一旁的贾母却好似浑然未觉,拍了拍罗汉床的软榻,招呼王夫人道。
“来来来,坐到我身旁来,咱娘俩说几句体己话。”
“珠儿是个私心重的,只顾着一个人得了大自在,倒不管咱们娘两。琏儿我也瞧出来了,跟他老子一个德行,宝玉还小还不知道好歹。这府里上下,老的老,小的小,竟没个顶门立户的。”
谈及贾珠,王夫人跟着抹了一把子眼泪,贾母捻着帕子,拉起王夫人的手,又接着说道。
“她虽是你生的,可也算是我膝下长起来的,但凡府里有一个成事的,我也断然不会送大姑娘去那见不得人的地儿。”
“往好处想,大姑娘这般颜色,便是我们女儿家见了,也等闲多看两眼,真等进了宫,还不把皇帝老子迷昏头,若是大姑娘能成,难道是我这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婆子沾了光?”
贾母话说到这份上了,王夫人心下也清楚,老太太既是开了口,便是打定了主意,忍着悲痛笑道:“既是老太太瞧准了,也是我那儿的运道来了……”
而一边的凤姐院里。
“也不知你主仆二人整日里叨叨,商量什么好事,倒背起我来了。”
贾琏正和兴儿耳语着,一抬头,看到王熙凤娉娉袅袅走进屋里,连忙迎了上去,解下凤姐儿披风上的五色丝绦,交到平儿手中。
“二奶奶说笑了,什么事能瞒得过你去。不过是蓉哥儿打发人来问,我为他下月准备的生儿礼怎么样了。”
贾琏笑了一声,然后回头看向兴儿,使了个眼神。
“去耍子吧,回头同蓉哥道一句恼,怕是顾不得去吃他的东道,不过给他准备的生儿礼已经置办妥当,让他等着收便是。”
兴儿心下自然会意。
“我竟不知你们叔侄二人关系已经好到了这般地步。”
王熙凤白了贾琏一眼,斜靠在炕上,贾史王薛,同气连枝,她做姑娘时也没少来两府闲逛。
当她不知贾琏同蓉哥儿差了岁数,打小都玩不到一起去。
如今这般熟络,保不齐有什么猫腻。
不过自打她管家以来。
整日里既要服侍老太太用膳,安排那帮子小叔子小姑子一应吃穿嚼用,又得发放月钱,管理下人,府外也要人情往来,应酬宗亲。
忙得连歇脚的空都得寻摸着,哪还有闲心子管叔侄两人这档子破事。
“唉,这扬州姑奶奶身子抱恙,将养着便是了,还打发人送信过来。我倒瞧不出来爷有什么好的,可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都却指着你去一趟。”
昨夜里府里两位老爷才定下了贾琏去扬州一事,王熙凤想想就呕心。
这不是把狗儿放进狐狸窝了?
“昭儿我速来瞧着是个会伺候人的,爷这次下江南少不得人服侍,就把他带上吧。”
贾琏脸色一紧,这昭儿虽是自己的小厮,可早让凤姐儿买通做了个眼报神。
“怎么,二爷不愿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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