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苏合香漫溢殿内,似乎香气可以暂时抚平心头的伤痛。
可当鹿宁看到德喜公公送来的东西时,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头疼。
仅凭借着在南诏宫中待过的那些日子,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面前摆放着的绣着金凤的华服,和旁边那顶珠光宝气的凤冠并非俗物。
这是后宫之主、皇上的正妻才配穿戴的。
“这……这是给谁的?”鹿宁轻轻皱着眉,紧绷的面孔丝毫看不出喜悦。
德喜公公欠着身子,笑眯眯地解释道:“回娘娘,这是皇上按照您的尺寸,特地找来最好的绣工,缝制了半年才完成的凤服。特地让奴才送来给你试试,如果有不合适,还送去及时修改,万不能耽误了您的封后大典。”
“你在说什么呢?”鹿宁等着他又问了一遍,此时她脑袋嗡嗡作响,似乎一时无法理解德喜公公口中的话。
“这……”
她的质问让德喜公公表现出一丝犹豫,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了。
幸亏琉璃激灵,在一旁小声而耐心地解释,羽枫瑾早已准备封鹿宁为后,迟迟没有告诉她,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旧日的噩梦又缠身,鹿宁浑身一阵战栗,脸上陡然变色:“我不要这些!拿走!都拿走!”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推开众人转身跑回了寝室,将房门重重地关在身后。
整日跟在鹿宁身旁的宫人,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之色。
德喜公公却是大受震撼。
早就听闻这位未来的后宫之主,性子和寻常女子有些不一样,今日亲身领教了一番,他才深有体会。
他这一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后宫嫔妃,却是头一遭见到,视皇后之位为洪水猛兽的女人。
如果是换做其他女子,敢如此藐视皇上的恩赐、敢拒绝后位,别说这个人,怕是连她身后的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幸好有羽枫瑾事先的提醒——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先回来如实禀报,且不可在珠镜殿使用任何皇威!
德喜公公只得带着随行的宫人悻悻离开。
————
格子窗被一阵风吹开,桌上的烛火忽地一闪。
鹿宁奔进屋来,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把头埋在双臂之间,身上的披肩一颤一颤的,似乎在抽泣。
看到那套华服,听到德喜公公口中的话,看着官人们一张张带着喜庆的脸,那段被她想要尘封起来的记忆,再次清晰地浮现。
在南诏时,她从王妃一路升到皇后,最后成了众人唾骂的废后。
如今刚回到北渝,她再次被封后!
这看似荣耀的背后,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要不要?
无论是燕西华还是羽枫瑾,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他们高兴,自己就该欣然接受他们赏赐的一切。
尤其对于羽枫瑾,她觉得格外的寒心。
她知道,羽枫瑾一定是力排众议,才为自己争取到了皇后的名分。
这在世人眼中,是他对自己的爱。
可鹿宁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有两个:遵守与义父的约定和安抚自己。
他如果真的还爱,就不会将自己孤零零地丢在这里,他自己却和其他女子花前月下、共享天伦。
他如果要补偿,就应该能想到,自己想要的根本不是一个虚名。
他明明很了解自己,明明什么都知道。
可他现在连敷衍都做不到了。
有江山社稷和一大堆奏折在前朝等着他,有期待母凭子贵的妃子在后宫等着他,他分身乏术,根
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心情。
可他又不愿意放自己走!
他不甘,也不想显得太薄情。
他希望自己能够体谅,心里的伤口可以自然痊愈,然后像其他女人那样,每日守在后宫等着他来临幸。
可这些,自己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一阵疼痛袭来,腹中的不适在体内蔓延开来,她奔到窗边扶着窗框剧烈地呕吐起来。
直到再次把胃清空,呕吐才停止。
她身子一软,就像受伤的动物般蜷伏在床上,干燥的双唇不停地抽搐。
一阵强烈的不安感,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娘娘……”门外忽然传来琉璃的禀报声,听上去小心翼翼。
鹿宁静静地坐着,没有答话。
“满贵妃在门外求见。您……见还是不见……”仿佛知道鹿宁已经听到了似的,琉璃并没有离开。
此时,鹿宁心里谁也不想见,可听到满贵妃的名字,她却犹豫了。
是她!
那个一直陪在羽枫瑾身旁的女人!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自己应该见一见。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强打起精神准备去迎接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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