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会挑时间过来。」她听见姨母压低了声音说道,随即松开手。

「姨……姨母,有虫子……」悔儿哆哆嗦嗦道。

「你是说它?」

悔儿看着她抖抖袖子,从里面掉出只小虫滚到了她手心中,悔儿这才看清那居然是只血红色的蝎子。

「别害怕,它是我养的,这些年我固血养神全靠着它,要不是有它,我怕是早被赫连决抽干了。」

提起父王,姨母便满脸厌恶,悔儿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她也不知自己贸然来这儿到底对不对。

但是她每次看到姨母,总有种母后醒过来的错觉。

发呆间,锁链声轻响,饱满光洁的额头被姨母轻轻敲了一下,她听姨母问道:「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做什么?」

悔儿连忙回过神,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瓷罐,「姨母,这个金疮药很灵的,悔儿以前不小心受伤时,父王就会给悔儿涂上这个,过几天伤口就好了。」

说着,小丫头拔下瓶口的木塞,接着外头微亮的光,将药一点点撒在她被铁链磨破的手腕上。

再抬眼时,她发现姨母正怔怔的看着她,眼底似有盈盈泪光。

「姨母,你怎么了?」小丫头在她眼前挥挥手。

她笑道:「无事,只是忽然想起来,我小时候调皮,受伤之后阿姐也是这样为我上药的。」

「姨母肯定也很想念母后吧。」小小的人儿缩着身子,语气落寞,「我也很想让母后醒来,像莲夫人抱暻弟一样,抱着悔儿。」

姨母半晌不回话,悔儿抬头看去,她神色复杂,道:「她若是醒来,又要到这无间炼狱,还不如就这么……唉……」

她的声音太过沉重,压的悔儿想哭,可悔儿更想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母后睡着更好,明明她也很想念母后。

悔儿刚要问,又听姨母道:「惜茗还好吗?她在阿姐身边一直照顾着吗?」

「惜茗?」

悔儿歪头想了想,「悔儿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惜茗是谁。」

她看着姨母脸色沉了沉,随后转过头去,似乎十分悲伤。

「姨母,那个惜茗是很重要的人吗?」

姨母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她才从喉咙中扯出一个:「嗯。」

「那悔儿会帮姑母留意的,她没在母后身边侍候,也许是在别的夫人身边呢。」

「不需要了。」她的声音沙哑而悲凉,带着些许哭腔,「惜茗若是还活着,必不会离开阿姐半步。」

悔儿紧紧皱着眉,看着姨母落寞的背影,突然躺在榻上,肉乎乎的小短胳膊从背后抱住了她。

「姨母不哭,悔儿给你讲故事,讲完故事,姨母就睡觉觉。」

莲夫人哄暻弟睡觉时便会这样说,她很喜欢莲夫人温温柔柔的语调,便学了来。

姨母没有说话,小丫头便一板一眼学着莲夫人,将那不长不短的故事从头讲到尾,毕竟听的多了,她也就会了。

悔儿轻轻将手收回,爬起来探着头看了看姨母,她已经睡熟了。:

小丫头松了口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哄人睡觉这么累。

亮晶晶的眼睛看看外头,天边已有光亮,她要回去了,否则就要被别人发现了。

悔儿轻手轻脚的离开寝宫,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出寝宫的那瞬间,榻上的女子便睁开微红的双眼,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她啜泣着轻声道:「阿姐,悔儿她……是个好孩子……」

兴许是夜风寒凉,悔儿自从回去后便染了风寒,整日头晕目眩,难受的不得了,连着喝了三天的药汤子也不管用。

赫连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命人取了血,和着药就要给悔儿喂下。

可小丫头知道那是姨母的血,怎还喝的下去,赫连决方法用尽就是不管用,他一着急,把将自己裹成球的小丫头从被毯里拽了出来,不由分说的就将药给她灌下去,惹的她哭到半夜才睡着。

人越是生病,越是脆弱,小孩子更是这样,每当这时,她更想要跟亲近的人呆在一起,可父王忙于国事,不能只顾她,母后一直睡着,也不能抱抱悔儿。

比起面对着寝宫中的侍女,悔儿更想见姨母,于是午膳时,她趁着侍女端药的端药,催膳的催膳,取蜜饯的取蜜饯时,又悄悄溜了出去。

这条路是越走越顺,但悔儿着实难受,头又晕又疼,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到了寝宫里。

「看来赫连决这几日忙得很,你才总有时间跑来这儿。」

姨母在对她笑着,但姨母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似的,她听不清姨母在说什么,脚步晃晃悠悠的向着榻边走了几步,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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