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陆屹然是她害死的,彭家树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受她所害。还有邓兰兰和邓萌萌,邓兰兰已经死了,尸体被贾青溶解,邓萌萌也是半死不活。她害了这么多人,你为什么还会相信她?”

粱桭淡淡道:“她的本意不是害人,她在寻找一种救人的途径。”

周颂冷笑:“她找到了吗?”

粱桭:“嗯。”

周颂:“这种鬼话,你自己信吗?”

粱桭皱了皱眉,心中本死水一片,此时被周颂激出几分烦躁,

周颂:“她在骗你,她还骗了陆屹然和邓兰兰,她说是帮他们重生,其实只是杀人。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彭家树的下场,看看贾青的下场。彭家树杀死了陆屹然的家人,贾青杀死了邓兰兰的父母,这些祸事全都引宁雪儿而起,她的目的就是挑起杀戮,逼得人去害人!”

粱桭:“闭嘴!”

他怒吼一声,狠狠踩下离合,车子停在路中央,周颂被惯力往前甩去,额头撞到了车座。跟在后面的车响了一声喇叭,绕开粱桭的车往前开,司机还探出头骂了一声:“找死吗!”

粱桭往方向盘上狠狠拍了一掌,咬着牙重新启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车子起步很猛,周颂刚坐好又被惯力往后推,后脑勺磕到座椅靠背,脑子里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险些再次昏死过去。他缓了缓神,道:“其实你也不信,如果你真的相信她,你不会这么愤怒。”

粱桭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只开车赶路。

周颂又道:“我知道你的计划,你和宁雪儿商量好了,用我换我大哥,先不说你的计划有多荒唐,就算能成功,你又该怎么面对他?如果你真的用我换了他,他会感激你还是痛恨你?他会接受你给他偷来的寿命吗?你比我更了解他,他是个善良无私的人,你为他做的这些事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周颂支撑着说完最后一个字,身体里的药效再次发挥作用,铺天盖地的黑暗再次席卷他全身,把他推入深不见底的漩涡。这一次他沉睡了很久,久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亮了,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粱桭不知所踪,但是车子没熄火,显示屏亮着,挡风玻璃前的雨刷来回摆动。他坐起来,浑身的无力感已经消失了,头脑也变得清爽,似乎药效已经彻底消退,他把腿抬起来,先解开脚腕上的绳子后除掉手腕上的绳子,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现在是凌晨,天光空濛微亮,天幕呈苍遂深沉的墨蓝色,空气中流窜的风带着微凉的寒意和湿润的水汽。周颂放眼看去,发现车子开下公路,停在湖边的砂石滩上,不远处的湖面广阔无垠,风掀起阵阵波澜。湖边坐着一个人,是粱桭。

周颂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湖面,衣服被吹出褶皱,头发也被吹乱,而他像是一座久铸湖边的石塑,已经在这里待了千年万年那么久。周颂在他身边坐下,也望着湖面,这一刻,他能与粱桭感同身受。

“头还疼吗?”粱桭轻声问。

周颂捡起地上一颗圆润的石头,道:“不疼了。”

粱桭把手伸过去抓住周颂的手用力握了一下,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的皮肤僵硬湿冷,竟连一丝体温都没有,想必在湖边吹了一夜的冷风,吹得他浑身骨头都冷透了。

周颂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所以只摇了下头。

粱桭抬起头望向天空,叹道:“我都干了些什么。”

周颂道:“人生苦长,我们都是在挣扎而已。”

一缕晨光跃过湖面,洒下万顷金色光芒,天亮了。

嘹亮的车笛声由远至近,周颂回过头,看到远处公路上开过来几辆车,为首的那辆黑色越野他很熟悉,是韩飞鹭的车。几辆警车接连停在路边,韩飞鹭率先下车奔向湖边的砂石滩,身后跟着顾海等人。

周颂起身去迎他,韩飞鹭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停住,目光关切:“还好吗?”

周颂点点头,道:“我们都没事。”

顾海把粱桭拽起来,给他戴上手铐,道:“你涉嫌收买人口,需要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粱桭被顾海压着走向警车,中途在韩飞鹭身边停住,道:“韩警官,陆屹然案和邓兰兰案的主使都是宁雪儿,吴启平也是她害死的,我车里有段录像可以证明她是幕后真凶。”他向周颂,目光湿润又温柔,“大哥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

粱桭被押上警车,韩飞鹭着人找到被粱桭藏在车屉里的行车记录仪,几辆警车调转车头,开往回城的方向。周颂坐在韩飞鹭的车上,问:“找到江潮了吗?”

韩飞鹭整夜没休息,脸色疲惫,但眼睛依旧明亮有神:“人已经抓到了,他妈的折腾我们一晚上。”

左烨所料非错,陈泳的确事先给江潮报信,警方赶去大富豪ktv时里面已经空荡无人。穆雪橙调出录像,发现同一时间有三辆车从ktv停车场驶出,分别开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很明显,江潮就在其中一辆车上,其他的车是他放出去分散警方注意力的诱饵。韩飞鹭明知他的诡计,但是不得不将计就计把警力兵分三路,又叫来武警中队支援,全城追捕江潮。一场声势浩大的抓捕行动把聿城一个平常的夜晚搅得风云变色,警笛和警车彻夜不息,警方堵死了出城的关卡,利用人海战术围追堵截,最终将江潮围抓获。

韩飞鹭:“江潮联系了一条黑船想坐船走,我们赶到的时候船已经开了,要不是水警把船拦住,这一晚上就白忙活了。给我开瓶水。”

后座放着一整件矿泉水,周颂拿了一瓶拧开瓶盖递给他:“审讯了吗?”

韩飞鹭一口气灌了一瓶水,把水瓶子又扔到后座,道:“我倒是想审,我刚把他带回单位,小穆就说你跑了。”说着看他一眼,“粱桭怎么回事?是他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周颂把粱桭和宁雪儿的事说给他听,韩飞鹭听完,心情复杂,沉默半晌才道:“无论如何,他不应该对你下手。”

周颂道:“阿桭哥不会伤害我,他只是太害怕了。”

警车开到宁雪儿家楼下,韩飞鹭率顾海等人上楼,周颂也跟在后面。到了门外,顾海先敲门,敲了几声敲不开,顾海便把门锁撬开,警察们一拥而入。

韩飞鹭左右看了看,道:“把门堵住,分开找。”

周颂也帮着找人,卧室和卫生间都去了人,他就推开卧室旁的一扇小门,推开门才发现这是一间小小的书房。门一开,他看到背对着门口的书桌前坐着一个女人,女人趴在桌上,脚边卧着一只金毛,桌角还亮着一盏台灯,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周颂走进去,看到宁雪儿弯腰伏案,紧闭双眼,脸颊下掂着一张漂亮的粉色信纸,手里还握着一根钢笔。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颈侧,发现她体温冰凉,已经没有了脉搏,但是她的红唇依旧鲜艳如血。

“韩飞鹭。”周颂喊了一声。

韩飞鹭等人走进来,检查宁雪儿的状况,顾海道:“她死了,已经断气四五个小时。”

韩飞鹭:“自杀还是他杀?”

周颂却道:“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她是猝死。”他从宁雪儿头颅下抽出那张信纸递给韩飞鹭,“应该是遗书,她是在写遗书的时候猝死的。”

宁雪儿的遗书是这样写的:我恨迟辰光和宁钰,是他们给了我残缺不全的生命,我宁愿从未活过,也不愿意一出生就被诅咒。我从被诊断出遗传病之后就在等死,没有医生能帮我,也没有药物能帮我,我比那些身患绝症的人更痛苦,他们至少知道自己的死期,但是我却有可能在下一秒死去。所以我更加痛恨那些身患绝症的人,他们分明已经比我幸运,他们有医生帮助,甚至可以选择体面从容的去死,但是他们还是不知足,竟然妄想重生。

重生,真可笑。我们同样都被命运诅咒,你们已经比我幸运,凭什么贪得无厌妄图重生?我要惩罚你们,惩罚那些贪得无厌的人,我不仅要毁了你,还要毁了你们的家人。人就是这样的自私可笑,只要我给绝望的人一点希望,他们就能互相残杀自杀自灭!我要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得到应有的代——

写到这里,戛然而止,‘代’字被一滴墨水晕染。

周颂看着韩飞鹭手中的遗书,道:“手术是假的,重生也是假的,她的目的只是杀人。”

韩飞鹭把遗书交给顾海,道:“仔细检查一遍。”

顾海等人检查房间,发现一本藏在抽屉深处的相册,他迅速翻看相册,当看到其中某张照片时,立刻把相册拿给了韩飞鹭。韩飞鹭看到照片后脸色微变,然后把周颂叫过去,道:“你自己看。”

那是宁钰的相册,大部分都是宁钰从小到大的照片,但有两张她和迟辰光的合照,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两人都很青涩,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迟辰光揽着宁钰的肩膀,宁钰把头靠在迟辰光肩上,两个人对着镜头笑得十分甜蜜;第二张照片则是他们和一群人的合照,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众人面色都很严肃,他们背后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印着‘病友交流会’字样,这条横幅让整张照片看起来有种诡异之感。

周颂凑过去看,也认出和宁钰合照的人是迟辰光,看到宁钰和迟辰光举止亲密,他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宁雪儿就是迟辰光和宁钰的孩子,但是第二张照片却让意想不到,因为他在合照中看到了杨磊。

周颂诧异道:“这是杨磊?”

韩飞鹭:“杨磊是谁?”

周颂:“十几年前,宁钰用活人做脑移植试验,杨磊是她的赞助人。他们都患有brugada综合征,是在一次病友交流会上认识的。”

韩飞鹭也认出了站在杨磊身边的迟辰光和宁钰:“这张合照就是他们的交流会?迟辰光为什么会参加?”

没错,合照背后的横幅写明了这张合照拍摄是的病友交流会现场,宁钰和杨磊出现其中都不奇怪,唯独迟辰光出现在照片中是一桩怪事。韩飞鹭自然而然心生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迟辰光也是病友?”

周颂闻言,面色瞬间白透;如果迟辰光也是病友,那他岂不和宁雪儿一样,同样被遗传brugada综合征,同样被基因诅咒?

他还未从惊慌中平复心情,韩飞鹭的手机响了,韩飞鹭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接电话,很快挂断电话走回来,神情严肃:“周灵均走了。”

周颂怔了怔:“什么?”

韩飞鹭:“医院的护士发现他不在病房,调监控发现昨天晚上他一个人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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