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玠回府,沐浴,更衣,回房入榻,双手合拢盖在小腹上,躺得笔直,眼神定定地望着床梁。
床梁和他一样直。
那一指之勾,自然不至于给他造成如此严重的心理创伤。
其实他手还挺软的……
甄玠陡然间一个激灵。
真正的问题。
是十四那天再去时,要如何面对万弄玉。
如果愿意献身,无论明里暗里,想要弄清楚遗明的谋划应该不难,可是,真的值得吗?
“怎么了呢?”
樱桃自是早就瞧出了夫君的异样,哄了云玖与香菱睡下之后,乖顺地钻进被子里,靠在他身边,调皮地在他颈间吹了口气。
“假如……”
甄玠回神,语气十分黯然,“我是说假如,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你们,为了大埥所有的百姓,甚至天下所有汉人着想,干了……不该干的事情,你们会原谅我吗。”
就算当真迫不得已,那也是得是我干他。
想要掉个儿那是多余了。
“假如……”
樱桃学着他的语气,“假如只是为了我一个,这件事,你会去做吗?”
应该……
会吧。
甄玠愣愣点头。
而后倏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转头在她莹白的脑门儿上,轻吻了一下。
睡觉!
万弄玉。
我崔九醒要你求仁得仁!
……
……
初六,午时三刻。
天色阴晦,浓云纠虬而成的暗灰色球团如巨石般层叠堆砌,厚重的穹顶沉沉下压,笼罩着整个扬州,似酝酿着,随时会被狂风撕裂卷洒出一场盖日隐天的大雪,恩赏世间一片白漫漫的干净。
盐政转运使司。
甄玠端详着门廊上悬着的匾额站了一会儿,细思量,魏期行与卫常给怀安帝准备的贺礼,与老人给他留下的便利。
以老人的习性,必然会给他留下便利。
只不过要他自己去找。
不是镇抚薛昌,不是知府王子胜,也不是节度使史鼎,巡盐御史穆波更非同路。
只会在这卫常身上。
其人在转运使任上颇多建树,最值称道之事便是打击私盐。
这本是御史穆波的责任。
但盐兵大部分掌握在卫常手中。
他借助赵茶豹的统兵能力,对场私、枭私的打击不遗余力,以至赵千总麾下皆是百战精兵,便成了是扬州城最强的兵伍。
至于商私、官私,其中斗争牵涉广远,没有领兵打仗来得直接爽脆,因而商官二项所导致的税银拖欠亏空最为严重。
大埥朝并不曾摆脱前世窠臼,至今仍是纲盐制。
也就是说,计划性运盐。
朝堂只负责下派任务,监管和记录盐场产量,多一眼少一眼,多一笔少一笔,都是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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