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冷笑道:“难道他还想将李佛玛送回去交趾?”
章衡点点头,刨除他与夏竦的仇怨不谈,他也不认为夏竦就值得一个文正谥号。
曾公亮闻弦知雅意,笑道:“你有能力上来,就不必担心老师我了,我回中书是要为你盯着,现在你回来了,我到地方上去其实更加符合我的心愿,在中书着实过于繁忙了,我这身子骨已经是吃不消了。”
曾公亮打断章衡的话道:“老夫的才能自己心知肚明,做一路官长,或者说为执掌一部都没有问题,但在中书里面却是只算平庸。
曾公亮说到这里,脸上倒是有了得色:“……韩琦无非是怕你走在前面,你既年轻,才华上又是当世第一,若你先他一步上去了,恐怕以后几十年都得仰你鼻息了。
章衡赶紧安慰曾公亮道:“老师,您也用不着气愤,不过是有人不想弟子回来罢了,因此颇多指责,也是正常。”
章衡诧异道:“范相公庆历新政虽然不成功,但也不算是过于得罪人,而且现在欧阳公、韩琦等庆历旧臣还在呢,他们如何就敢对范相公的谥号有阻拦之心的?”
曾公亮摇摇头叹息道:“……去那边的都认为自己被流放的,哪里还有心思搞什么发展,可正是这样,才显出你的能耐,可朝中那些人,对你的能力视而不见,不仅不赞许你的功绩,还有人在说你擅启边衅,破坏友邦情谊,甚至有人在传播谣言,说你要当西南王,真是气煞老夫矣!”
章衡闻言脸色并不是很好。
所以大臣们纷纷给宋仁宗上劄子,反对将“文正”作为夏竦的谥号就可以理解了。
估计李佛玛郭盛溢等人也是知进退的,这个时候就算是赵祯想送他们回去,他们都会赖在汴京不肯回了,毕竟当真回去了,指不定尸首会出现在密林之中了。
你看,从当年送出白糖配方开始,先是被收为学生,后被嫁予女儿,现在是为了自己的宰执之位,一让再让,之前自己要上枢密副使之位,曾公亮是参知政事,为了符合亲属避让原则,曾公亮自请去地方,现在自己从邕州回来,曾公亮立即又请去地方,这等恩情,就算是一些亲父子都做不到的。
所以这种种套路,也是无奈而为之,但是,他终究是拦不住的,此次侬智高不仅将广源州收回,而且将犯边的交趾朝廷从上到下都给擒下,这等泼天功劳,岂是他们想要隐瞒就能够隐瞒的。
大宋各路中广南西路最穷最偏僻最蛮荒,而邕州又是广南西路中的边陲,积贫积弱到了极致,换了任何一个官员过去,首先想到的不是发展,而是让自己活下去……”
反而是曾公亮接下来说的事情,反而是当今朝廷中的大事!
可范相公之前庆历新政之事着实也是得罪了人,尤其是江浙那一带的官员,正是范相公下手清洗的。
而在韩琦等人眼里看来,章衡就是被流放去边陲,想要立功搞出来的事情,而这所谓的功劳,也只是小儿科罢了。
章衡撇撇嘴,也乐得轻松。
曾公亮点头道:“韩琦他们认为,这一次并非两国交战,只能算是一些摩擦而已,只要教训一番就好了,没有必要灭国,不然以后周边国家人人自危,对大宋来说不是个好事情。”
“……范相公在就职途中病逝,令人悲叹,可人去了就去了,总得留下点身后名。
比起发展泉州广州,邕州几乎是没有发展的任何潜力。
毕竟,在大宋君臣看来,交趾,边陲小国罢了。
而韩琦等人搞的事情,不过是想给章衡添添堵而已,没有想着当真能坏了章衡的前程。
大约在赵祯眼里看来,章衡去邕州给大宋扎紧篱笆只是次要,而章衡为了抗衡交趾而将邕州发展起来之事才是真正的大事。
曾公亮心中得意想到:老夫实在是太幸运了,当年什么都没有做,就收到了一份价值连城的白糖配方,而看在这价值上勉强收下的弟子却是天纵之才,不仅在科举上连中三元,而入仕之后更是对老夫在官场上的进步有着巨大的推动,若不是这个弟子,老夫何德何能能够当上宰执啊!值了值了!
曾公亮摇摇头道:“与去年夏相公的谥号有关,去年夏相公病逝后也是讨论谥号,与夏相公相近的人建议给与文正的谥号,尤其是韩琦与宋庠为首,他们都是夏竦提拔起来的,所以力主文正之谥号。
曾公亮闻言也是笑了起来:“那李佛玛估计下半辈子就都得在汴京过了,不过汴京繁华,总比在升龙那嘎达好得多,咱们官家仁慈,总不至于亏待了他。”
说起这个事情,曾公亮神色有些凝重起来:“你可能要多做一手准备才行。”
章衡若是知道曾公亮这般想道,恐怕是要愕然之后再大笑不已。
他治家不好,家事闹得满城风雨;他进取心极强,喜欢交接同僚来增强自己的势力;他不孝,丁忧期间悄悄回京城,为自己起复做准备……
不过曾公亮这么想倒是有些正常,毕竟历史上曾公亮要上参知政事,非得等到嘉佑二年才行。
大宋不缺一个平庸的宰执,而需要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宰执,若是因为我而挡住你的路,别说大宋子民会怪我曾公亮,就连我女儿曾幼薇都得责怪我这个父亲不懂事了。”
章衡笑了起来,他之前其实也有在担心赵祯将李佛玛送回去,还恢复旧制,那样子王韶严省身等人在交趾恐怕不好应付,但现如今仔细想一想,除非赵祯派十万大军南下,否则光是将李佛玛等人送回去,又能够翻出什么风浪来?
章衡叹息道:“老师您正是年富力壮做事业的时候,却总是因为弟子而不得不避让,这让弟子心中何忍,老师,我还年轻,我再等些年……”
因此,赵祯只能选择退让,将夏竦的谥号改为“文庄”。
“……而反对将文正谥号给范相公的人认为,如果夏相公都不值得文正二字,那么夏相公提拔起来的范相公,如何就值得文正二字!”
范仲淹不得志时,夏竦见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在夏竦任陕西四路经略安抚招讨使时,保荐范仲淹任副使,使范仲淹与韩琦成为他的左右手。
章衡闻言嗤笑一声道:“按照这个道理,谁又能够值得文正二字?范相公因为提拔他的人夏竦没有文正谥号因此不能得文正谥号,那李文正的老师也不是文正谥号,那李文正是不是不能得文正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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